汕头街往事

    在一些海岸城市，有那么一条叫做“汕头街（路）”的小巷，不见得昔日繁华，但路行者却能从她已落寞的容颜中，回想属于她的昔日繁华。
    有一些城市，需要不为人知的标识，唤起人们对她的回忆。
    上海的汕头路简陋而狭窄，不到200米的长度夹杂在广西北路与西藏中路之间，虽背靠繁华的南京路步行街，但假如不是有心寻觅，却也难寻踪迹。与周边的灯火璀璨不可同日而语的，却是汕头路的寂寥，但那种让人心忧的安宁，却让我像是回归汕头，漫步于尘嚣外的永泰路上。或许，在60年前修路时，并不知她如今会沦为小巷，又或许只有汕头人徘徊此处，才懂得她与现今那个城的百般相似，万般感慨。
    这却不是最短的一条，澳门氹仔连接永城街再到广东大马路那条，也就60米，外籍人士喜好大而有物，美其名曰200英尺。这条从20世纪初就有的小巷，同样积攒着浓厚的他乡异味。氹仔，早期停泊船只，积聚劳力，但先辈南下澳门的或许不多，汕头街对面的潮州街足足长了两倍有余。
    文化的差异有时细致到对街道的命名。“道”必须大，比如皇后大道东，不但大，还有罗大佑赋予的名气；“路”必须宽，所以逢是有点规模的路，都叫大马路，也许长安街要是放在伦敦，需被称之为“长安超极大马路”吧。但湾仔那条连接皇后大道东及庄士敦道的汕头街，确实小得不为人知。汕头街依旧保持着“Swatow street”的英文翻译，这条在上世纪初兴建的小路，也曾有半世纪多的辉煌，临近码头，是初期货品的聚散地，劳力密集。现在回想，当年南渡的潮汕人，是否操着浓重口音，讨价还价，工余赤身裸脖，远望东边星辰呢？
    说潮汕人勤奋能吃苦，皆因早期都是从事低级劳力，之后才慢慢翻身发达。百年前的飘洋过海，书信、侨批已是最高级的对家乡的问候，更勿论飞机、电话。都说潮汕人在外团结，这个说法还有另一层的含义：不仅团结自己人，也团结当地人。马来西亚槟城的汕头街（lebuh Kimberley）神奇的用“金伯利（kimberley，港译金巴利）”为街道命名，实属对“汕头”的偏爱。香港也有金巴利街，但是放在了重要的尖沙咀。槟城的汕头街，曾满满记载下早期远漂南洋的潮汕人的血泪史，但如今已经成为槟城最火爆的美食一条街，也正如我们的汕头，yes，美食，与其他无关。
    不曾想到的是，香港途中同行的台湾朋友问到，“您是哪里人”时，怕人不知于是羞愧说出“汕头”之后，对方惊叹张嘴说“我知道”时我非常诧异。友人来自屏东，在这个市里，也有这么一条不长的小巷，那里与“民和路”、“民教路”、“民主路”相伴。他说，在他现在所住的高雄，街边仍会流淌着陈升的老歌，“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当步行在这些街头时，会身不由己地去摩挲城市的点滴，那条故乡也有的汕头街，往北就是中正体育场。汕头”对于他，不仅仅是一条街，他希望知道得更多。我只能述说的，是关于汕头，四永一升平的、南生百货的、骑楼林立的那个过往，他却说，桃园的汕头街，隔壁就是永定路、永光路、永安路、民权路、民族路。是吧，汕头，曾经也是蒋先生的故地。30年代后无法重游，但所谓路名，有时不过是“侨居”的另行展示罢了。
    海边的城市不约而同地把“汕头”当成一条街，深圳的汕头街把香山路和深南大道打通，是热闹的华侨城中静谧的幽然小道；青岛的汕头路接口香港中路与珠海路，一支独放却不再绽放，中间的澄海路已经衍生出澄海一路、澄海二路、澄海三路；天津的汕头路供养着泰达园内的干部，黄土依旧，落叶纷飞；最长的那条依旧停泊在威海的文登市内，与威海卫津港一同述说着两个甲子前的昌盛繁华；吉林、常州的汕头街，经已在无人烟的城区中，与建材或小商品日夜为伍；淮安、宿迁、宜昌，那些近水的都市里，汕头路（街）承载着与新城一并悠久的过往，也如在水里，从未靠岸。
    我想，也许已经靠岸，只是停泊在港口，却不知何时，能够重新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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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都市报”2014、7、19
作 者： @潮字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