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旧铜锡”

    一听到街上“旧铜旧铁旧电器”的吆喝，就想起40多年前听到楼下那“旧铜旧锡来卖”的叫声。同样是收买废品的“叫买”声走街串巷，不同的是从前不用扩音器，是纯粹的一把男声或女声，天籁般飘荡在街头巷尾。

    收废品的叫买不叫卖，边走边拉长声音抑扬顿挫地叫着“旧铜旧锡来卖”，大概这一行最初主要收购这么两项废品，但我从没见过他们买到旧的锡器，因为在普通家庭里这种玩意已经很少很少，留下传统的吆喝声一字不变。我们仍称呼收废品的人为“旧铜锡”，有东西卖就远远地大声招呼他们“旧铜锡呀”。“旧铜锡”们其实只要是便宜的废品无所不收，除了旧铜旧锡，还有烂铁废铝、书册报纸、玻璃樽瓶、空罐头、牙膏壳、废电池、旧鞋底、废橡胶、废塑料，连玻璃碎片都收，大多数论重量交易，所以车上一杆木秤必不可少。废品很贱，往往一笔交易才几分钱，重量和体积却不小，装货的板车常常装得满满的也值不了几十块钱。

    “旧铜锡”装运收获废品的是一辆人力手推三轮板车，当时见怪不怪，只是今天街上再也见不到，只能竭力搜刮脑海里剩下的模糊记忆：一块没有墙板的长方形木板，低矮地装在一前两后勉强叫做轮子的三个木头轱辘上。虽然说三点定一平面，但板车不像飞机一个机头两片翅膀，三个小轮子承托一块两平米的矩形木板，好像缺了一条腿的一张桌子，看起来不够稳当。那轮子不过是三块大约20厘米直径的圆形厚木片，外沿钉了一圈旧轮胎皮，承载木板的车轴就穿过两个车轮中间尽是润滑用废机油的圆洞，剩下一个轮子在车头中间独力支撑车子的一头，并非一般三轮车负责导向的前轮。木板中间斜着向后伸出两根木条，伸到车外再架着一根横木条作为把手，“旧铜锡”推着它一路吱吱呀呀向前走，转弯时要先压低车把翘起车前的轮子，因此重货物常被安排在车的后半部分，不过碰上坑洼不平的路面需要扛一扛车把时则费力一些。板车上有几个竹筐和箱子装载收购的东西，没有广告没有招牌，没标示业务范围，只有一杆三角形的小旗子在车上摇曳，上面写着该车所属某国营废品公司的字样。

    那时候几乎什么废品都可以卖给“旧铜锡”变废为钱，唯独不见旧电器旧衣物，可能它们还不能算为废品吧，或者家用电器还很稀罕，真有谁家想卖掉旧电器旧家具、半新的衣物被褥等尚未成为废品的东西，包括像锡罐这类半古董，“旧铜锡”会介绍你送到民族路一处叫“旧衣场”的旧货商场，就是他们公司的所在地去，但就我所知，那里只有寄卖，不算收购，也不属典当。

    应该感恩“旧铜锡”：干瘪的牙膏壳从千家万户集中在一起，足以送到加工厂熔成新的；费电池收集起来，锌片石墨可以提取再造新的；废旧塑料橡胶再利用，减少了谈虎色变的白色污染；不慎打碎的玻璃碎片和破玻璃瓶，都是家中令人头疼的累赘，又是对环卫工人安全的潜在威胁，居然有人上门收去还给钱！从前听人家描述香港人如何偷偷把废电器旧家私丢到街头巷尾，就奇怪他们怎么没有“旧铜锡”出来收购，有钱人出卖废物换点小钱当然不在乎，但自己图个方便、保持街道整洁也不错嘛。没想到现在我们也有不少这种现象，家里大扫除或者搬家的时候，清出来一大堆废物，其中有好些在过去的“旧铜锡”眼里还是值点钱可以回收的，而今都成为垃圾，品种越来越多。

    “旧铜锡”们自己挣点微薄的工资，却为社会减少了资源的浪费，为保护环境作出了贡献，功德无量，在人们担心垃圾填埋场告满，担心环境污染日益严重的今天，怎不更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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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日报》2013-10-17
作 者： 江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