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人都喜欢吃牛肉丸。小时候,巷头开牛肉丸粿条铺的阿连叔叔,经常在店门口打着光膀做手拍牛肉丸,给我很深的印象。他坐在两尺高、有桌面那么大的大木砧边,挥舞着两根方形大铁棍,对着木砧上被切成几大块的牛肉噼里啪啦地拍打。那样子,就像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的尉迟恭,威风八面。他把牛肉打到半烂时,就慢慢抽去了里面的筋。再接下去拍打,直到牛肉成了一堆稀面一样的肉酱。这时候,就可以往牛肉酱里加水、薯粉、盐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配料。在各种配料的作用下,红褐色的肉酱渐渐变成了浅红色。最后,可以做丸了。他抓起一团肉酱,握起拳头,把一个圆溜溜的肉丸从指缝间挤出来,再用铁汤匙一刮,一抛。那个鲜红的肉丸就像高空跳水似地落进了盛满了热水的大木盆里。如变戏法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牛肉丸,如同在抛球机里蹦出来的乒乓球,落进大木盆中,转眼就就被水烫得有几分熟了,在水面上你推我挤,好不热闹。他家的生意一直很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建起了四层楼的楼房。

    煮牛肉丸,不能用白水,用白开水煮的牛肉丸淡而无味;也不能用店里附送的牛肉汤,店里附赠的牛肉汤,是稀释的,味不够浓。牛肉丸得有浓汤陪衬,才显出好。如同名角登台,得有好丝弦伴奏。我家煮牛肉丸,用精心熬的浓汤。母亲熬汤很有一手。她挑上好的猪脚筒骨,放在小高压锅里,添半锅水,盖紧盖子先用猛火煮到锅开始喷气后,再用慢火熬。这样要耗上半个多小时。煮出的汤呈半乳白色,香气扑鼻。

    到要吃饭的时候,母亲就把汤倒在铝锅里煮开之后,才把牛肉丸倒进汤里。煮牛肉丸的时间不能太长,煮的时间长了,牛肉丸的味道都跑到汤里面去了。牛肉丸熟了之后,会膨胀。有的牛肉丸会胀得比乒乓球还大,咬起来又松又脆。这时,再往锅里添上芹菜,就可以上桌了。往汤里加芹菜可以吸去汤里的油,使汤少了一份油腻;可以使汤的颜色显得赏心悦目。有的人家喜欢在汤里添上芫荽,使汤有一股特殊的香气;有的人家则喜欢加上香菜,也可以起到绿叶衬红花的效果。等牛肉丸汤被装在雪白的瓷碗里端上桌子后,我们走近一看,碗面如同一方白边绿底卧着一个个圆果子的刺绣,说不出的好看。

    吃牛肉丸要趁热。牛肉丸一冷,就会收缩,少一份干脆。有时我们怕烫,把汤放在桌上晾着,母亲就会时不时走过来催促:“可以吃了。汤一冷,味道就差了。”她怕自己用心烹制的美食,到我们嘴里,味道会打折扣。只有把全副身心都放在这个家里、放在家人身上的主妇,才会这么在乎。

    不知怎的,到了外地,吃外地潮汕馆煮的牛肉丸,总觉得没有家乡牛肉丸的美味,更没有家煮牛肉丸的美味。家乡的牛肉丸,是用这里的水土做出来的;家里的牛肉丸,是用主妇的诚心做出来的,正如做茅台酒的特殊酵母,外面永远无从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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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特区晚报》2011-08-13
作 者: 黄春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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