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夜,无处可去。与其到漆黑的夜幕里喝西北风,不如躲在家里,灯光下,相伴一本好书,一个倾情的电视节目,一杯蒸腾的热茶,以及各色美轮美奂的小点心。
    一种爱好,大凡总与成长环境有关。小时候,每天放了学照例会有点心吃:一只糯米做的软糕,半个炸得黄灿灿的芋粿,竹叶裹成三角形的小小巧巧的粽子,或者是几片饼干……母亲会准时把它搁在窗前的圆桌上,我总是吃完点心再做作业。有一次是祖母买回来的点心,放在了里间。我寻不着便哭,直到祖母拿了出来,后来想起都不好意思。
    曾有二位著名的文人这样说:“北方的点心是常食的性质,南方的则是闲食。”他分析说,北方的点心“茁实”,“不考究”,连北海公园内大名鼎鼎的“仿膳”做的小点心也平常。他把这种点心称为“宫礼茶食”,意为礼节上必须应付的一些东西,制作粗糙,且多为老品种,缺乏创新。而南方的点心早已推陈出新,是为“嘉湖细点”。因江浙一带经济文化发达,闲食的制作也发展起来,形成“精细鲜美”的风格。上海静安寺制作的点心据说是名闻遐迩的,曾经有亲戚专门从彼处购来,各色各样:馅饼,酥饼,加了奶油的小点,还有一种制成蝶形的“蝴蝶酥”,甚美。然而吃过之后,感觉“却是平常”。
    总归是我家乡潮汕的点心精美。大街小巷上可圈可点的小点心比比皆是:金钱花饼儿、千层小酥饼、花生酥糖、芝麻软糖、麻花儿、糯米朥糕、米钱、云片糕、绿豆糕、米斗粿、水晶包……金钱花饼是我自小钟爱的:圆圆巧巧的一个饼儿,向上的一面略微凸起,密密地缀满了白芝麻;总是烤得略显褐色,一开袋香味就飘开。咬一小口,酥酥脆脆香香的,分明带着油滑的感觉,却一点不腻。喝茶时拈一个在两指间,细细地吃,为一乐;肚饿寸一口可以嚼一个,真大解谗。
    花生酥糖也为美食。这不仅是我家乡的特色了,用花生和糖来做点心,大致中国很多地方有,而且流传的年代也久远。少时中秋节自家也做花生酥糖,叫做“豆方”。母亲和伯母会在院里烧起柴炉,架上大鼎,煮一大鼎沸沸的糖浆,把糖煮到火候,把炒熟去皮的花生倒下去搅拌。然后倾倒在木板上,趁热用木棰擀平,糖液和花生裹在一块形成约一厘米厚的一层。等到糖液稍凝结,便用刀切成方块,是为“豆方”。做“豆方”的关键在于糖浆的火候,倘掌握不好,便结不成整块,花生和糖虽也沾紧,却成了一颗颗的形状了,母亲就曾这样失败过。到第二年她正炒花生的时侯,我问:“是不是要做去年那种一粒粒的糖?”她便生气了,竖起眼睛叱我:“好话不会说,走开一边去!”还好那天做得成功,切出来的花生糖一块块方方好漂亮,要不我就成“乌鸦嘴”了。
    包了馅的饼在闲食中始终要占显著位置,一个中秋节,便总和饼连在一起。因为饼皮要加很多猪油,所以饼叫做“朥饼”。潮汕人做饼,饼皮讲究,馅更花功夫。民间流传,包在饼里的豆沙须在几个月前先做好,放在缸里,封好以后整缸沉到井水中。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方取出,此时的豆沙经深井清水的浸润,入口清凉无比,这才是好饼。
    其实一块点心往往不仅仅是点心,可以从上面看到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文化,甚至代表着一个地方人的风格。以北方人的豪爽,做出来的点心也大气,所以“茁实”;南方的山水阴柔秀气,吴越的软语缠绵,点心自然也精细。而家乡物产,更系着一个人的情结。我是潮汕人,喝惯了家乡的水,也吃惯了家乡的点心。设若在乌镇乘一只乌蓬船,在水声桨声中品静安寺的点心,也许那点心就不再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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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特区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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