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古村港畔散记

    只能说是巧合：我正在思考揭阳学宫“腾蛟”、“起凤”两个牌坊如何恢复时，突然有友人邀往港畔村一行。提起港畔村这一地名，我马上联想到2002年高考，该村村民江俊义有两个女儿同时考上北京大学，当时人誉为“双凤齐飞”；而敝村地都镇大莲，则有村民彭借团两个儿子先后荣膺揭阳“高考状元”，并分别被清华大学录取的“奇迹”，这好像便是“双蛟腾翔”了。借着这近年涌现的吉象的推动，倒塌几十年的“腾蛟”、“起凤”牌坊的兴复，也许因为时来运转，而能梦想成真。
    港畔村是曲溪龙砂江氏的一个聚落。龙结砂聚，风逸气藏，早在几百年前，这里已是名闻遐迩的风水宝地。地灵乃能育秀，所以龙砂港畔名人辈出。远的不说，以清代中叶同都山尾人郑养性而言，已经可以窥见一斑。养性本来不过一介普通书生，但他来到龙砂教了几年私塾，却就因了地灵所钟而成为知名学者，他的关于《周易》、《左传》的经解著作，深得当时大学问家惠士奇的欣赏，誉为“开粤风气”之作。养性之子郑大进，跟随其父读书龙砂，以聪颖勤学，而为主人欢心，乃至以闺秀相许，成为后来著名的“郑江氏”。郑大进后以累官直隶总督而大贵，郑江氏则以长寿至103岁且善于相夫课子而名载青史。旧县志列其于《寿妇》“榜首”，称“当（其）八十二之年，知县萧应植以额曰‘瑞征天姥’”奖之。而她的五个儿子中：维祺、维祐、维贤、维祉，分别成了州同知、户部员外郎、经历与知县。小儿子维则，也有举人的功名。这些自然成就了郑江氏贤妻良母的典型。
    郑江氏的兄弟江鸣祝，具有监生的“资质”却甘愿隐居乡里潜修经业，旧志称其好读书而有高志。曾聘郑养性于家塾课学，并与其子大进共用砚笔。乾隆三十三年（1768），郑大进以两淮盐运使丁忧回籍，襄助知县增建梅岗书院以培养人才，鸣祝慷慨解囊以促其成。几年后，郑大进连晋督、抚高职，多次邀其任官，他都一一婉辞，保持了真正读书人的高风亮节，后人崇敬不己，于县志人物“贤能”中为其立传。还有一位外地嫁给龙砂江和卫的陈氏女，21岁那年，丈夫就病死了，她依靠纺织的收入奉侍姑婆，克尽妇道，直到光绪十六年（1890）编修县志时，她已75岁高龄，守节58年。编志者感动之余，也为其立传，尊为“列女”。虽然对于列女这一类历史人物，评价至今尚未“定格”，但我以为一个乡下妇女，在丈夫死后，愿意独自承担起奉侍姑婆的生活重担，而不把责任推给社会，这无论怎么去看都应是美德。龙砂的历史，确有龙飞凤舞的辉煌。
    龙砂包括港畔，哺育了大批有成就有道德的历史人物，也许真的跟它的地理龙脉有关，但更主要更密切的，则应是它的历经几百年颠扑不破的人文精神。几天前阅读《岭南风情画》一书，里面有《揭阳升彩凤追先贤》一篇，详记港畔乃至龙砂700余年的“竖灯竿，升彩凤”的特有风俗，其中一段议论非常精辟：
    中国有一种浪漫的认祖归宗的情结，从祖上的一个名人开始这个姓氏的传承，个人有限的生命似乎在延续的种族概念中得到无限延长，而对于先贤的纪念也会灵魂附体般的赋予后代相似的精神气质，从而让姓氏拥有绵长不绝的生命。
    江氏纪念其先人的载体，活的是“竖灯竿，升彩凤”，固定的是村子中央的“江氏家庙”。而它的“祖上的一个名人”，就是南宋名相江万里。
宋朝末年，江万里以左相之职镇守饶州，元兵以数倍兵力，日夜攻打饶城，江万里率部血战防御，后因敌众我寡，无力回天，这位丞相拒绝投降，投水而死。他的后代一路南逃，后来其中一支定居龙砂。江万里崇高的民族气节与爱国精神的热血，在他的子孙后代的躯体里传承并奔流着。建宗庙、竖灯竿是看得见的纪念形态，另外是他的“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的精神的传承与发扬。直至抗战时期，他的后裔江明钦为国捐躯，成为“抗日英烈”；解放战争，他的后裔江秀卿视死如归，成为“革命烈士”。龙砂钟灵毓秀的浩然正气，沿着历史隧道，一往无前，奋然延伸。
    农历十月初十日，龙砂港畔竖灯竿，升彩凤的古俗，又要张扬，除了追念先贤，随着时代的发展，还会赋予新的涵义，在刻下，则是为和谐社会建设推波助澜。为推介这个“多棱体”的历史文化古村而写的文章，至此已欲结束，但我忽然想起《（雍正）揭阳县志》最后的一段文字，可以窥见龙砂的奇妙，遂抄之于后：
    康熙十三年甲寅（1674）三月下旬，梅岗都龙砂寨江孚万之子龙建，白日芸（耘）苗，见一卒勒令持旗往深坑，旗幅内大书一“伦”字。及至深坑，忽不见。越四月二十一日，潮镇刘进忠叛。次年五月念一日，大师进剿，失利于斯地，杀伤几及万人。
    为什么潮汕历史上这场后来载诸国史的战斗，不是外地人先觉而为龙砂发现玄妙？龙砂人参与了这场战斗，虽然没有阻止改朝换代的步伐，但他们的爱国主义精神又得到了一次发扬。
    如此丰富的前世今生的经历与遗存，今天进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港畔应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凤之双飞，只是其中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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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揭阳日报》2007-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