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座驰名中外的祠宇,被桔红色的夕阳镀上了一层斑斓的光辉,它托着胡耀邦同志亲笔题写的“韩文公祠”的牌匾,傲然地座落在粤东文化名城潮州的东隅,在盛夏的黄昏里,显得格外静谧、安祥。这里,绿树成荫,楼阁清雅,庙道洁净,碑廊凝重,气宇端庄。
流年似水,这座始建于南宋淳熙十六年,用于纪念唐代文学家韩愈的祠宇,经历了八百年沧桑,三十次修葺,神采更加辉煌壮观。
  风轻轻地吹,树沙沙地响,我站在石阶上,举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韩祠新建的侍郎阁石台基上那四个盈盈尺的大字—“吾潮导师”,它如同聚满了勃勃生机,墨绿墨绿的,映日耀眼。
  “潮州底处所?有罪乃窜流。”潮州地处边陲,历史上被视为蛮境瘴疬之地,是古代流放犯罪官员的地方。唐元和十四年(公元八一九年),官任刑部侍郎、评定礼乐副使的韩愈,因谏迎佛骨,被唐宪宗贬到潮州当刺史。“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韩愈饱尝了宦海浮沉的悲欢苦涩,但他来到潮州后,仍以儒家积极用世的精神激励自己,以修身,齐家、治国为已任,郡西湫水驱鳄鱼,数次撰文祭天勤农,同时还赎赦奴婢,短时间里就作出了卓著的政绩。更为人传诵的,是他延师兴黉,发展潮州的文化教育事业。当时潮州进士赵德“沉雅文静,颇通经,有文章,能知先王之道。论说且排异端而宗孔氏,可以为师。”韩愈力荐他“摄海阳县尉,为衙推官,专勾当州学,以督生徒,兴恺悌之风”,使潮州乡学得以发展。同时,还“捐俸百千为举本,收其赢余,以供学生厨馔。”正是由于韩愈如此高瞻远瞩,发现和启用了地方人才,才使中原文化在潮州扎下了根来。自此,潮州沐浴在瀚墨书香中,被誉为“海滨邹鲁”。这福荫后代之举,令湫水、笔架山都易姓为韩……
  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往事了,在这淡淡的暮色里,不知乍的,我有点嫉妒,那雪白雪白的基石,墨绿墨绿的大字,它们于韩愈身后一千多年的今天,在这里雄据一隅,代享人们对韩夫子的赞叹和钦佩的眼光。尽管我知道这种情绪是荒唐的,一时间却还难排难分。
  顺着庙道,观着碑廊,登上石阶,我环视眼前这简朴的二进庙堂,感到万分惊诧!一座驰名中外的祠宇,除了堂上韩愈金碧的泥像外,竟是如此的质朴无华,与我心目中一代文宗那横溢的才情,有着竟想不到的反差;与“吾潮导师”的评语后包含的殊荣好象是多么的不配称,这里面所缘何故呢?我踏着淡淡的暮霭,思索着,观看着。
一方方碑文无言地在我眼前闪过:
  嘉靖丁酉(一五三七年)八月,礼部右谏嘉禾沈伯咸题—功不在禹下。
  康熙三十二年(一六九三年)巡视两广盐课太常寺少卿加二级沙拜题—传道起文
  周培源老先生题—百代文宗
  呵!仿佛流星划过我的心头,我联想到碑廊里王力先生题的“名以文传”,习仲勋同志题的“一代文魁”,楚图南题的“千秋硕儒几功罪,一代雄文振古今”,心头豁然明朗了,这就是韩祠的特色:重精神、重气韵、不图金碧辉煌的虚表。文人重气节,世人敬名声,后人敬仰之情,全体现于镌刻着铮铮史永的近八十方碑刻牌匾上。纷繁的思绪找到了统一点,我突然觉得这庙堂太壮观了。“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苏轼的《潮州韩文公庙大碑》实在写得精采,“……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能驯鳄鱼之暴……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丰碑一旦立在人们的心坎上,沧海桑田的浸蚀、强权暴力的淫威就永远无法将它铲去!
    夜幕已经拉开,我慢步登上韩祠的新组成部分—建成不久的侍郎阁。阁前那座韩愈的半身石像,在夜色中朦朦胧胧,我抚摸着这块有幸的石头,放眼望去,隔着韩江的潮州古城尽收眼底,那里灯火璀灿如同不夜天,脚下建于南宋时期的湘子桥华灯盏盏。远处,通车不久的韩江大桥车水马龙,近处,韩山师专校园里一片光亮,不时传过来阵阵青年人的欢声笑语。这片土地今天真是生机勃勃,它与一千多年前韩愈南贬来到时那蛮荒之景,该不止天渊之别吧!我猜想着:韩夫子如果看到他为之启蒙的潮州,如今焕发出如此灿烂的光芒,他将会如之何呢?恍惚之间,我搁在石像胸前的手好象感到一阵有力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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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潮州乡音》丛刊(二)
作 者: 李闻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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