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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但反过来说,“物多了就贱”吗?我倒不这样认为。正如我们家乡,萝卜本来就多,还有反季节种植,萝卜更满地皆是了。萝卜乡人叫“菜头”,我们年少时,常和玩伴把菜头拦腰挖一个洞,洞里点上一截蜡烛,晚上提着这“菜头灯”穿街过巷嬉戏。
作物若能择地而生,自然产量多多。萝卜喜疏松湿润的土壤,家乡一带是韩江出海口沙洲浮聚的村落,田园多为沙质壤,是栽种菜头的理想之地。种出来的菜头坑深个大、体胖汁多,选留的菜籽名闻遐迩,还远销东南亚各地。 物的贵贱还在于质。其实,萝卜浑身是宝,首先它是上等的菜肴。萝卜的肉质根就是菜头,茎叶叫菜秧,都可以做菜。菜头熬猪骨、炖牛排、煮咸鱼,都是美味;俭朴过日子的种田人,收了萝卜就用一个篾簟圈起来,一层萝卜一层盐,腌制成萝卜干,叫“菜脯”,是潮汕人常年必备的佐饭家常菜。它还是一种药材,有清热解毒、消食化淤的功效,菜籽是治小儿疳积畏食的良药,收摘菜籽后留着的地下茎空心菜头,中药名叫卜壳,也是一味凉脾的良药。 贵也好贱也罢,要看你如何操弄它。用萝卜做的食品,最叫我难忘的还是菜头——萝卜糕。农历十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张罗做菜头了。 冬节前后,主妇们便把擂钵擎出来冲洗干净。这陶制的擂钵内壁是一圈凸起的齿状面。她们将菜头洗净,去皮,沿擂钵内壁一圈一圈地磨,菜头便连汤带水碎成糕状(有些人为了方便,刨成菜头丝)。接下来,便将这些菜头糕连同水汁一起倒入梗米粞里搅和,她们说这汁水可以突出萝卜的鲜味。然后,按每斤粞粉配五斤菜头的比例,搅拌成粞,然后加进事先准备好的少许虾米、猪肉丁、蒜花、花生仁和沙茶酱等作配料,盛放在一个蒸笼里。那边灶火“毕毕剥剥”正旺,大鼎里热气腾腾,蒸笼放上去,盖上镬盖蒸炊。蒸笼的底部铺上一层粗白布,现在人们则用铝浅盘代替蒸笼,在盘底擦上一层猪油防粘,便上炉蒸炊。一个钟头左右,有萝卜香味逸出,就接近尾声了。工夫细的人,还在就要蒸熟之际,开盖加入切好了的葱珠、芹菜珠,再蒸一分钟左右,才算大功告成。 蒸熟的菜头,切成一片一片放进盘子里,光看这姿容,豆腐般雪白的肌肤,疏落点缀着虾米的红、葱花的绿、豆仁的赤,婉约在白衣裳上点缀的花絮。菜头质地细腻,白白嫩嫩,宛若闺中女子,令人心生一份钦慕与爱怜。品尝时,撒上芫荽和捣碎了的花生粉,淋上以红糖为主搅制的甜酱油。这甜酱呀,犹如给白姑娘洒上几滴香水,不把你惹得咂嘴咂舌才怪,品尝起来津津有味。如果不是现炊现食,可用鼎煎,煎出来的菜头,嫩嫩的身子裹上一层薄薄的金黄膜,十分抢眼,吃起来软滑中带点酥脆,另是一番滋味。现时只要见得着菜头,就有人蒸菜头,不用盼年盼节便可一饱口福。这风味小吃,还上得了台面,挤进了酒桌饭局。 聪慧的潮汕人善于用一种材料做出不同的几道菜来。与菜头同宗同脉的菜头丸,也是白萝卜的制成品。她与菜头应该是同寅姐妹吧。如果说菜头是大家闺秀,菜头丸则是另有一番风味的村姑。制作时,先在菜头糕(或用刨子刨成的菜头丝)中加少许盐,在水里泡10分钟,捞出来,去掉水分,与地瓜粉一起揉成小团团,加进味精、精盐、胡椒粉等,用手将料搓成一个个圆球,像新母鸡刚下的蛋一般大小,便可以“走油”,放进油锅滚几滚,十多分钟后捞上来,放进油锅里炸至皮色腊黄,丸子浮在油面,便可以捞起来食用。如果做得精细点,还可以加馅,馅料以猪肉为主。吃的时候,先把炒熟的花生仁压碎,裹在丸面上,品尝这外酥内嫩的丸子,是一份难得的口福。 菜头白净粉嫩,秉性细腻,味道清香,而菜头丸则金黄柔软,略含刚气,脆酢酢的,风味独特,但都脱不了一身萝卜香。 在菜头的家族中,还有菜头烙。菜头烙的做法简单,用菜头糕和地瓜粉搅拌成料,热火煎烙便成了。上盘时同样加进蒜头花、花生碎、虾仁、猪肉丁等,也是一种美味。 作为一种源于萝卜家族的民间小吃,虽然制作方法殊异,可万变不离萝卜的清香。当你对着一大碗萝卜熬松鱼头的美味大快朵颐的时候,当你慢吞细咽品尝着一盘菜头的时候,当你不是食饱而是食巧地夹起一粒菜头丸的时候,当你大口大口扒着一碗菜头烙的时候,这变法戏般企图诱骗你味蕾的,原是那清香的萝卜的变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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