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甜粿滋味长 最新 图1张

    在我家乡樟林,“无可奈何炊甜粿”是一句人们耳熟能详的口头禅。清代后期,多少走投无路的潮汕人,乘坐红头船飘洋过海谋生,航路迢迢,就靠这耐馊耐霉的甜粿果腹。
  
    听外婆说,我的舅父就在那个时候过暹逻(泰国)的。为了供舅父路上充饥,她借了三家人才凑齐几筒糯米,又卖掉出嫁时一直插在头上的一枝银簪买来红糖,炊成甜粿,放进一个市篮里,又把舅父路上换洗的几件旧衣、路上解渴的一个冬瓜捆成一个大包裹,交给舅父,含着眼泪目送舅父走向码头。水路迢迢,辗转快三个月,躲在船仓底的舅父就靠这甜粿充饥。这甜粿里包藏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冀望,这甜粿成了一个汉子奔波路上的生命之源。

    甜粿本来是人们用来过节祭祖的,但也可作远行充饥的简易食粮。然而,“甜粿好食粞难舂”,主妇们必须在天刚拂晓起身,把糯米洗净,倒在一个大桶里浸泡,一浸就要大半天。倒了水,再放水继续浸泡,几个小时后,用手捞起几颗米粒,两指一研,或送到口中用齿一嚼,脆而易碎,就可以将米捞起来晾干,上碓舂粞了。

    舂米粞这活计起码要2至3人配合才行。她们将浸泡过、阴干了的糯米倒入石臼;一两个女子站在碓身的尾部,一手叉腰,一手扶住碓臼上方架着的横杆,或挽着屋檐上垂下的麻绳,用脚板踩起几十斤的柴碓,踩起又推下,做着千篇一律的机械动作。另一个人则蹲在臼边,拿着一个“日月壳”(贝壳),趁碓杵扬起的当儿,“霍”的一声在臼里帮助米粞翻身,让它舂透。将一臼米舂成粞,起码要踩不下几百下,而且,做甜粿的糯米粞需格外幼滑。舂过第一遍的米粞,要用幼筛过筛,将尚未舂烂的再放进臼里,反复舂三几次,直至米粞幼滑、白亮,像腊月里耀眼的雪花,滑石粉般溜滑,没有咬手的感觉,才可以从臼上起出。

    过筛后的粞粉,白莹莹地躺在方桌上,等待着甜蜜的到来。

    米粞还没有上臼的时候,另一套人马正忙着煮糖浆。大锅里盛上适量的水,将白砂糖“沙沙沙”倒进去,上炉煮开。片刻,又用一条短棍在锅里一圈一圈地搅拌,搅到砂糖完全溶解成了糖浆。糖浆冷却之后,主人手提杆秤,十份米粞八份糖,把糖浆均匀地捞合在米粞中,让她们成为贴身贴肺的伙伴。在待上一个夜晚的时间里,它们在互溶中增加韧性,在胶着中互为知音,直至不分你我。谁知道,甜粿那趁热吃香润可口、冷着吃不伤脾胃的特质,是不是在她们完美结合时孕育出的?那放一月两月不馊不霉的本领,是不是那个夜晚练就的功夫?

    隔天,该蒸炊了。主人细心地将配制好了的黏稠稠的粿浆,倒入底部铺上腐皮的蒸笼里。灶里炉火正旺,蒸笼放在炉上,密封镬盖,让旺火蒸上两个钟头,再往锅里加水,又让文火蒸一个小时,出炉前夕,打开镬盖,在甜粿的表面抹上一层花生油,使其平整油光,再炊一会儿,便大功告成了。为了使甜粿的颜色更透亮,更可口,更耐存放,蒸炊可延至10个钟头或更长的时间。

    当你口咬细细网绳的一头,手捻绳尾另一端,将炊熟的甜粿切割成小小方块,盛放在瓷盘里,一片片蜡黄油润、甜香扑鼻的感觉,不让你动容才怪呢。待送入口中品尝,油糯软韧、齿颚不粘的享受,会令你久久难忘。若拿来煎盘(平底锅),打上三两个鸡蛋,夹来一片片甜粿蘸蛋汁,慢慢烹煎,甜粿酱色的肌肤,裹上丝丝金黄,那味道呀,甜里透着蛋香,更是妙不可言。面对如此尤物,我心中不觉想起“阿姨们”舂碓的辛劳,做粿的慧心,在心里涌起“姨呀,你们真酷!”的谢意。甜粿甜甜甜入心,我再听到舂碓的响动时,不但不觉得吵。反而把“姨——呀,酷!”“姨——呀,酷!”这有节奏的舂米声,听成一曲天籁之音,慢慢地,稀释了年少时光甜粿带给我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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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特区晚报》2011-09-23
作 者: 郭作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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