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人识食”,食饱食好食巧之处,还要食出疗效来,这便是药膳。相传商汤的宰相伊尹善于烹调,通晓药性,他最早以烹调之法创制复合药物的汤液,是中国药膳的先师。潮州文化源于中原,食事亦然。由于气候、地理条件和物产的不同,历代人文好尚的征逐,终使潮州药膳有了自己漂亮的“句读”和“版本”。简而言之,为朴、野、巧三个字。

  先说朴,朴茂、朴美也。举凡潮州乡野的物产,果蔬禽畜,飞潜鳞介,日常居家普通的食物,皆可入于药膳。就说最平常不过的潮州白粥吧,它平常却不平庸,讲究熬煮的火候是“宁可人待粥(熟),不可粥(熟)待人”,几近“拖慢一刻则过烂,提前八分则嫌硬”的严苛程度。如此恰到好处的大米粥,常年食之,就是你不找疗效,祛病养胃的功效也找你来啦!潮州粥加上某些可调补的食品,就是很好的食疗,如皮蛋牡蛎粥、天麻竹沥粥之类。用糯米红糖调理妇女产后恶露腹痛,为尽人皆知的例子。

  再说野,野气、野悍也。都说潮州是“海滨邹鲁”,古风习习,许多食俗也还保留有英雄崇拜的印记。比如说,清明时节潮州街头时尚卖一种绿色的桃状糕点“朴枳■”,那是纪念宁肯困烧于山间也不愿下山做官的晋国大夫介子推的,所用食料系采自山野朴树的绿叶,寓“生食不忍用火”之意。野与文,口腹之福与驱风消食之效,就这样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至于暑天市街上小食摊所卖的“草■”,尤具野趣……那小贩以铜食匙频频“啄”碗所发出的铿然之声,不仅引得稚童眨巴着眼睛,壮汉搁下了活计,就连万里归国的华侨伯也惊鸿一瞥,迳奔这食摊,大伙儿人手一碗 ,咕噜噜地吮食着这暗红色的稠状流浆。这就是草■,用艾堇(仙桃草)熬制的清热饮料,带野性的“可口可乐”!

  至于巧,则有精巧、奇巧的意思。药膳药膳,总得有药又入膳,太近“药”则欠缺膳的食趣,偏重“膳”则亏待了药的功用。如何在此二者之间觅得最佳的结合点,实是操持药膳的“黄金切割法”也!伊尹师傅引入门之后,巧与不巧,就看弟子们各自的修练工夫了。

  潮州人喜爱食“鼠曲■(一种年糕)”,当其看着碧莹温润的■皮,咬着烂软浓甜的豆沙馅时,有谁将此美食与冬月寒风中冻得瑟瑟摇首的“鼠曲”草挂上钩呢?“鼠曲”即白头翁,有清热利湿之效,用于腊月做年糕,最是合宜。■品味道好,耐于保存,何况“蜜成花不见”,在食客大快朵颐之际,“鼠曲”的药力早已悄没声息地在他们的肚子里“滋生”了。再看,用使君子(削疳子)炒鸡蛋来驱蛔虫,用韭菜炒沙虾以壮肾阳,用芝麻黑豆煲泥鳅汤以健脾养血生发……天晓得此物合彼药,究竟是谁调教的?设若抽换上述食谱中的角色而侍弄出什么使君子炒鸭蛋,洋葱炒沙虾,芝麻红豆煲泥鳅汤,原有食疗的效果准会大折扣甚至或给丢个精光!

  记得西哲说过:“人类中最有创造性的,当推厨师。”又说:“厨师的手艺都不是在他们的厨房时学成的。”潮州药膳的经验,定然是一代代的潮人,包括医师、厨师、主妇,农、工、士大夫各色人等,千万次的寻求、比较、碰撞,开拓食物资源,吸取众长,才能达到如此定型的优选,辩证的复合,成为食客满意的特色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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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潮州日报》2011-01-18
作 者: 周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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