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质朴 细致入微——泥塑《辕门斩子》欣赏

    说起潮州大吴泥塑，可谓众所周知，它已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迄今已有七百七十多年的历史，在漫长的历史传承中，代不乏人，涌现出一大批才华卓著的艺人，吴金福（1908—1964）就是其中之一。此前我已在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广州陈家祠）的库房里欣赏了吴金福多件瓷塑、泥塑遗作，其独特的表现手法和艺术魅力，令我为之陶醉。今徜徉于“万紫千红——潮汕平原孕育的民间工艺大观”展厅里，这屏“武景”泥塑《辕门斩子》跃然眼前，其浓厚的民间乡土韵味，让我不禁驻足弯下腰仔细拜读。哦！原来就是吴金福老艺人的又一艺术佳构。
    这《辕门斩子》是由于体制下放的原因，1963年吴金福从枫溪陶瓷研究所回到家乡大吴村时捏塑的，1964年入藏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这一年他亦离开了人世，所以说此作是孤品并非我妄言，只有在陈家祠才能有幸目睹。这屏作品捏塑了五个人物形象，表现内容取材于地方传统潮剧“辕门斩子”，说的是宋朝时期，辽邦摆下“天门阵”，杨延昭之子杨宗保去穆家寨取降龙木，被穆桂英所擒，穆桂英因爱慕杨宗保的人品武艺，私自招亲。杨宗保回营后，杨延昭大怒，将亲生儿子宗保绑在辕门欲将其斩首。作品选取了这一情节，采用均衡相应式构图，将老生、武生（小生）、武旦、乌面等角色人物组合在长方形的空间之中，塑造中将人物的动态、形态、神态刻画得细致入微，自然贴切，以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彰显戏剧故事情节张力，给人以美的艺术享受。但见正中位置摆着长10厘米、高12厘米作为道具的桌案，后面高25厘米站立的杨延昭元帅，额头、眼角刻满皱纹，五绺黑色长髯飘洒胸前，身穿袍服、戴着两根雉鸡翎的头盔，怒气冲冲，身姿转侧，双眼斜视，往前探着身子，左脚抬起踩在坐椅上，左手并指夹一根雉鸡翎，右手“剑指”前方，似乎在大声喊，“违反军令，定斩不饶”。左侧高25厘米的焦赞，额头绘上芭蕉叶，五绺胡须挂胸，头戴绒帽，身着武装加裙截，腰系丝带，穿着长裤，一手执剑，一手示“不可问斩”之意；旁边坐在鼓墩上、高23厘米的杨宗保身穿文领单衫和长裤，系着腰带，反手被缚，披头散发，自知违令低下头且默不作声。右侧这两个人物却是另一番形态，高25厘米、额头上绘着红葫芦的孟良，身着长裤、裙截系丝带，袒胸露肚，微仰肥躯，双手抬起捋着长须，气得呱呱叫；而一侧高20厘米的穆桂英身披盔甲，背插四杆三角形甲旗，手执双剑，抬头望着杨延昭，单膝跪倒在地拜求，“公公赦了宗保”。
    这屏作品在三度空间中创造了视觉，表现的五个人物形象高低不一，刻划细腻，互为呼应，体态以传统的回旋与顾盼为造型形式，面向、身段和姿势有着典型的动作，讲究手势和眼神，除“武生”杨宗保外，“武旦”穆桂英和“乌面”焦赞、孟良的面向和眼神都朝着“老生”杨延昭，主次分明，表情丰富，似舞台上戏曲人物的“亮相”，构成了一幅统一而有节奏的场面。
    大吴泥塑“压泥成片”、“褶片成衣”的独特贴塑制作手法，是艺人们贡献给泥塑艺术的“绝招”，在我国众多著名泥塑中，绽放出绮丽的艺术风采。有关泥塑的制作工序和艺术手法，此前我已多次介绍，今就不再赘述。吴金福老艺人在捏塑时着实在“动”与“势”上下了真功夫，显示其“技”和“艺”造诣之深厚，他在塑造时十分注意人物的头、肩、腰的变化，通过头的俯与仰，身体的正与侧、直与斜，站、坐、跪和手臂的动态，使其形成一个内在的动向线，富有节奏与韵律感。并将作为特殊语言的手势与表情、形体动作有机联系起来，外形与内韵结合，并巧妙地借助衣饰及纹样以增强整体动势，充分体现出独特之风韵美。就拿“贴塑”着重的衣纹来说，动态决定衣纹的变化，而衣纹的变化又增强动态的美感。老艺人用泥土压成薄片给每个泥偶“穿衣”，就像裁衣服一样，剪出多大，衣服大概就有多大，根据宽衣、长裤、袍甲、裙截和腰带等不同质料的特点，捏塑出衣料的质感，像长裤、裙截和腰带的质料较软易下垂，衣纹向上呈弧形弯曲；袍甲的质料较硬，衣纹长显其坚硬；使皱褶刚柔、聚散有别，“凸”部少而实，“凹”部虚而多褶，严谨准确，形成疏密虚实的自然现象。为凸现案裙、衣、袍、盔、甲、冠上的不同装饰纹样，再以模印制泥片并细心地贴附。一粒珠、一朵花的装饰也十分精致，给人以“浮雕”之感。作品在捏塑与彩绘上有机结合，经烧烤后上色彩绘，主要是衣饰的着色，按照人物的不同身份、性格选取颜色，在坯体上平涂彩绘，并添加花纹图案。最后装配胡须和头发、案桌和椅子、背旗、雉鸡翎和佩剑后而成。这《辕门斩子》体现了一代泥塑名老艺人的技艺水平，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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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日报”2017、11、5
作 者： 曾广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