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荔”和“磨镜” 文化习俗 图1张

    元宵节,中国的情人节。入夜,古城笙歌,火树银花,“安仔灯”斗艳。灯下,红男绿女,接踵摩肩,有两双眼睛对望,心生涟漪。男子遗扇,片刻重来,女子还扇,顾盼沉吟……

    潮剧《荔镜记》开场,美如“安仔灯”,灯里有金童玉女,只差月老。后来,月老有了,是两颗并蒂荔枝,加一面铜镜。一为五娘寄心迹,一为陈三酬知音,“投荔”和“磨镜”都是戏肉。撇开台上精彩,戏外戏,同样好看。

    电影的“投荔”,姚璇秋演五娘,含羞踌躇良久,最终亲手投荔。上世纪70年代末,重排的“投荔”,吴玲儿演五娘,碍于礼法,古记迟迟不敢出手。益春(蔡明晖饰)在一旁猜透了阿娘心事,就在后面轻轻一推,五娘的信物终于投下了。近年潮剧院二团拍的录像,黄丹娜演五娘,也用“借力投荔”。所众周知,五娘是大家闺秀,内敛端庄,虽眷恋陈三,在益春面前也极力掩饰。借助益春一记外力,五娘顺水推舟,孤注一掷,更贴合身份。如果“投荔”显山露水,此后陈三端水上楼,五娘也可放胆攀谈;暮春赏花,也无须益春捅破“棚窗纸”。礼法家规当前,五娘的隐忍克制,始终是贯穿全剧。

    陈三收到荔枝手帕,并没急于托媒、定亲,而是找同乡磨镜匠李公帮忙。因为谈婚论嫁,需要长辈出面做主,而陈三父兄都在外地(一在泉州,一在广西),要按规矩办事,一年半载也难称心愿。陈三心急火燎,等不及了,想请李公想想相会捷径,于是有了下一场“乔装磨镜”。

    潮剧《荔镜记》,是根据传统剧本及梨园戏《陈三五娘》整理。梨园戏的“磨镜”,陈三到黄府之前,李公已告诉他林大下聘在前。陈三在拿到黄家铜镜后,乘益春走开,便按李公授计,用铁槌砸破镜子,并提出入府为佣赔镜。陈三此来志在必得,不惜代价,破镜、卖身,均是有备而来。明朝嘉靖本《重刊五色潮泉插科增入诗词北曲勾栏荔镜记戏文全集》,陈三也是故意破镜(“我今得当初卢少春打破玉盏,后来夫妻成就。不免将这镜来打破。”)。

    潮剧的“磨镜”,是将“故意破镜”改成“无意跌镜”。陈三磨镜时,并不知道林家下聘,直至入府为奴,才从益春口中得知。不知情的陈三,兴冲冲挑着镜担,来到黄府,只想见见五娘,说上几句话。他接镜在手,欣喜若狂,想入非非,无意间失手,镜子坠地跌破。无奈之下,陈三灵机一动,想出卖身赔镜。跌镜、卖身,陈三事先未作筹划,全靠随机应变。这一改动,据说是适应当时“政治需要”,文化人认为陈三故意破镜,自愿为佣,“奴性”十足,有损人物形象,于是“推陈出新”。但,戏曲是草根文化,要跟政治挂钩,难免尴尬。

    试想,陈三乔装,只图一见,何等草率鲁莽。即使五娘未许人,陈三也知“宅院深似海,欲会不能”,只有乔装磨镜,才有可能“再会娇英”。可是以后能否再会,会见一次还能再见第二次吗?都难以预料。乔装纵然能见五娘,但接下来该怎么办?陈三不能太天真,只满足看上几眼,既然已委屈身份乔装磨镜,进而想到破镜卖身,留驻黄府,也顺理成章。何况潮州第一美人与第一豪富联姻,哪个年代都是头条花边新闻,陈三来访,已事隔数月,李公穿街过巷,没理由未获悉。形势危急,李公对陈三故意隐瞒,也不合常理。

    我每次看“磨镜”,总期待剧作家据此编一出《李公磨镜》。小姐少奶们不单爱请李公做工,也爱听他唱歌,这是个好素材。编剧笔下,可以有“李婆”,她很漂亮,是老主顾,一来二去,“磨”出浓情蜜意;也可以让李公开速成班,教徒弟唱情歌,栽培几颗“开心果”,多出几个陈三。

    李公招揽生意所用“铁板”,也很特别。它是用细绳相连的七八片长方形小铜片,俗名叫“浪”,前后摆动,能发出“锵锵锵”的拍打声,福建很多磨镜匠都用它当吆喝,莆田直至解放前夕仍用此法。但李公的铁板声,与众不同,“先二声,后八声”,“二八佳人”就知道会磨镜也会唱歌的李公来了,像益春一样,施施然出迎,等待“磨镜歌会”开场……

    一出《荔镜记》,唱了四百年,依然动人心弦。如今,信息时代,传情寄意,天涯咫尺,“投荔”、“磨镜”,俱成已往。但年年元宵灯下,人物多情,陈三、五娘,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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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广播电视周报》2011-02-17(633期)第16版潮艺版
作 者: 陈喜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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