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头及潮州老丑曲《念不才》 – 潮汕文化网-实时追踪传统民俗习俗文化新闻资讯信息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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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中期,揭阳玉滘的卖唱艺人“谢大头”常在潮揭交界一带的乡村卖艺。他多次到过我的故乡潮安县后陇村，只见他肩背一只竹编市篮，半米深的篮里放着只搪瓷铁饭盆和一把冇弦（椰胡），弦把伸出篮外。进村后，见人多的街头巷尾，即拿出冇弦，将弦管顶在腹部，边走边拉，弦声时而模仿各色人声,时而模仿鸡啼狗吠或虫鸣蛙叫，有时则是弦声伴着滑稽诙谐的潮州老丑曲，其音色浑而不浊，明而不塞，声调十分感人！
    这位卖唱艺人，身材适中，肥头大耳，面如重枣，一副富贵相！他衣衫粗陋,小分头的发型略为蓬乱，胡茬浓重。据传他曾是某著名潮剧团的台柱丑角，在戏中最为出彩。他也擅拉二弦，系弦乐领奏的头手师父。因生性放荡不羁，屡屡酒醉误事，被“戏老爹”辞退。人们极少去打听他的尊姓大名，通常只唤他做“大头”。
每当听到大头的演奏声，随即就会有酒味飘来。他烟、茶、酒三路齐，嗜酒为甚。只要手中有几个小钱，都会沽酒过瘾。每逢后陇乡里有红白事，他常是不请自至。
在一个月圆时节，我家近邻的“青窗内”，远房族叔结婚，大头唱了一段喜庆的潮曲，得到一盘菜，半碗酒。酒一落肚，形态骤然癫狂怪异，逗得小童尾随追逐，大人笑仰了天！
    一次，村中一位老阿嫲去世，大头赶到，用弦声模仿哭泣，声情真切，感动孝子及众人。主事老大，忙拿钱谢他。
    盛夏的一个午后，在后陇“鸭湖”（孵化鸭苗场所）当师傅的揭阳玉滘人昭舍，在我们族内的例授奉直大夫的“大夫第”巷头纳凉闲聊，恰好大头卖唱经过，他乡遇故人，马上为昭舍演唱《念不才》。一曲终了，他用弦声模仿出“昭舍，个钱乞我买烟”的话语，比鹦鹉学得还像！
    昭舍在当地是有脸面的人物，他摸出一元钱赏给大头。那时卖唱的“赏格”，一般只给一角几分或半碗饭菜。当时的农村人要赚一元钱是相当艰难的。一元钱在村民眼里如同中拖拉机的一只后轮那么大！可见昭舍赏识大头的艺术，才重重地打赏他啊！
    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中期，再也见不到大头来后陇一带卖唱啦。我写这篇小稿时，从外省打过几个长话采访乡里几位知情人，他们说，听说大头一次卖唱喝醉酒，跌死在途中，享年估计近七十。听说家中有老母，靠他卖唱奉侍，后来老母先他而去。大头有没有妻小后嗣，不得而知。至今，听过大头演唱的人，还怀念他给大家带来欢乐哩！
    大头演唱的曲子，除传统潮曲外，据传有的是根据坊间新闻轶事，自编自唱的。他演唱的老丑曲《念不才》，曲词大体如下：
    念不才唉，阮领（娘）有阮在肚内，阮父猛猛去街路请个先生来择时，爱呾子时哩状（旋）咔正，爱呾寅时鸡母哩会啼。
    有一日，阮父去请个先生来教示：头句教我“乾为天”；二句教我“坤为地”；三句教我“气为风”  ；四句教我“声为雷”。
    乾为天是先生食了大肚翩；坤为地是先生食了涝屎濞；气为风是先生食了屁激（放）光；声为雷是先生食了堵竹槌。
    一年读了唔口别字，我火夺（着）床椅收了归返圆。行到书斋外（或作“校门外”），遇着个农夫，掼（或用“拵”）尾苦鲰庇，捻掉胆来拷掉鳍，一橛缟（捲）鱼卷，一橛勼鱼丸。鱼丸喼     滚，甲由钱龙氵爽   薯粉。好笑真好笑，番薯叶，炣豆酱。你一杯，我一杯，食到酒疲疲，我火夺（着）走来去戏班咶学戏。
    行到戏班阿头手师父对我啨哩拒（指）：弟嗳弟弟弟，你者个，爱做小生哩      挈白扇，爱做老丑哩     枭戏，爱做乌面哩无斯文气，爱做关公哩     挈枝关刀起去比架势！
    我头一出，出个鬼，挈枝旗，惊死阿头手师父啰锯弦。二一出，出只虎，惊死阿头手师父啰拍鼓。头手师父骂骂我，我火夺（着）走来去笼脚咶剔齿。
    夜糜一下熟，我舀二，人舀一，舀咔沵（满），淋着阿头手师傅喈服衣，头手师父骂骂我，我火夺（着）收了归返圆。
    圆、圆、圆，乞个钱，买烟枝！（用弦声模仿）
    少年时听过大头的《念不才》后，从未做过书面记录，也不晓得是他原创还是戏棚传统曲子，只听说诸如此类的老丑曲以前是棚尾唱的。
    旧时潮州大戏开场前要连敲百单八下锣鼓，长“呼唋”吹响后，前幕拉开先是“净棚”，由化装像钟馗的花面手持三叉出棚驱逐神鬼恶魔。然后是“搫仙” 由化装像土地爷的红面出棚祈求八方平安。还要请戏神赏红包等，再后才开演“正戏”。正戏之后或上下场间歇（化装或换布景较长时间时）插些“棚尾”不至于冷场。一般是由“棚尾肥丑”用第一人称“念不才”或“阮”开头，又说又唱地抖出令人捧腹的笑料凑热闹，通常自嘲或自夸地讲述自己滑稽搞笑的身世（多半是编造的）。就像歌谣“阮阿公，上富上有钱，起大厝，革玻璃”一样。
    我总觉得，《念不才》老丑曲很有趣，因而偶尔也喜欢哼它几句自娱。
十多年前，在一次潮人新春团拜会上，我学那艺人大头，演唱了《念不才》，为乡亲们带了欢乐。还有一次，家族中一个晚辈结婚，在潮州一家大酒店举行婚礼，司仪邀请宾客上去唱歌助兴，有人推我上去充数，我便以《念不才》献丑。谁知，一曲笑翻了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