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姚铎——一幅封面照片背后的真实故事(下) 最新 图1张

    两年前,李亮曾经被派去闽西南党校学习,听过时任南委秘书长姚铎的报告,有过一些接触;南委事件后,姚铎被安排到澄海候船往新四军,李亮奉命到地下交通站把姚接到 佘厝洲暂住。因此,大家都比较熟悉。他们两人回到住地后,李亮把这些情况告诉应锐。应锐觉得还是要等揭阳党组织的指挥,不要到外面乱碰,以免打草惊蛇。

  引蛇出洞

  陈德惠和王武的第三次接头是在西门街一间小书店的后房。王武听汇报后非常满意,提出武装同志已受人注意,要赶快动手,慢了不利。陈德惠知道姚铎最近要远行,也同意立即动手,但她知道他晚上不敢出门,只能在白天行动。王武说必须设法把他引出城外。德惠说她有一同学郑仁声在进贤门外商业学校任教,可以看望同学为名邀姚陪同前往。路线是从简师出进贤门到商业学校。王武说时间是明天下午4时。

  1944年11月12日,星期天,陈德惠在宿舍等了一个上午,姚铎没有来。下午二时,姚铎照例来了,没带枪,也没保镖,她松了一口气。

  约半小时后,姚铎邀德惠姐妹上茶室,她很高兴地陪同前往。在喝茶中,姚铎邀德惠陪他同去算命,德惠答应明天再陪他去,转要求他先陪她到商业学校看望老同学郑仁声。他听后沉吟不置可否,似乎在考虑什么。因为商业学校离城两华里,虽是大白天,但今天他身上没枪没保镖,还是不能大意。这时,德惠笑着改口说:“不然,再邀几个女同学一起走,大家热闹一番好吗?”大概人多势众给他壮了胆,便同意了。

  德惠等3人从茶室返回简师,姚铎进学校邀了两个女学生,一行5人,按昨天同王武商定的路线,从简师出进贤门到商业学校。

  商校除患

  李亮和应锐两人住在其同学家里等待消息,等了整整一个星期,仍没得到行动的命令,心急如焚;又因他们的接头人是光明书店经理陈慕秋,不是直接与王武联系,不了解内线工作进展情况,就以为揭阳党组织遇到困难,无法配合引出姚铎。加上刚进城李亮就在大街上与姚铎碰面,呆久了恐怕暴露被动。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因此,他俩决定上街去找,碰到就干掉。

  11月11日,当陈德惠和王武在光明书店后房商议行动计划时,应锐和李亮正在大街小巷到处找姚铎,直至太阳下山之后才返回住处,以致党组织未能在当天就把行动计划传达给他们。第二天(12日)天刚亮,他们连饭也顾不上吃又上街了,党组织又无法找到他们。内外线一起配合行动的计划便完全脱节。

  人类历史和现实社会生活中往往有不少偶然的巧合。李亮和应锐虽然不知内线的具体锄奸计划,但他们整天不顾疲劳地在全城“主动出击”却与内线计划不谋而合。下午三时前后,姚铎一行终于在简师附近被他们碰上了。

  “喂,姚铎!”李亮凑近应锐轻声说。应锐一望,一旁还有几个穿旗袍的女子,便立即盯上,但不敢靠得太近。他(她)们缓慢地朝着进贤门走去。应锐、李亮在后面紧跟。

  出了进贤门,还有一条约五六米宽的狭窄小街,两旁大部是长寿店,店内摆满各种不同规格和款式的大小棺材。出了这条“棺材街”,前面便是一片稻田和一个面积约数十亩宽的全市最大运动场,运动场东侧是一片杂乱的无主坟地,也是清朝民国以来经常处决犯人的地方。

  陈德惠等人陪着姚铎,出了“棺材街”,便沿着右边一条石灰路朝位于运动场南端的商业学校走去。他(她)们漫步在平坦的乡间大道,望着一片已割完晚稻的广袤原野,吸着润湿的清新空气,沐着南国初冬的和煦阳光,心旷神怡,谈笑风生。

  这是一个难得的时机,应锐对李亮说,这里视线开阔,你不要让姚铎看到,让我先上去。李亮点头,但仍转向东南面另一条小路,在一定距离紧紧盯着,让“目标”仍一直保持在自己的视线内。

  当陈德惠一行已经走到运动场南边,离商业学校只100多米时,一直跟在后面的陈应锐加快脚步,在距离约五六米时拔出手枪上膛;几乎在同一时间,姚铎忽听到背后有异常声音急忙转身,被应锐一枪射中右手虎口。姚铎便往商业学校方向急逃。走了约十多米不见动静,回头见一青年(应锐)在原地摆弄卡壳手枪,他又镇定地凭自己人高马大和多年经验,边喊“掠贼”边猛奔上前企图夺枪。应锐见状便往原路退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亮从斜刺里扬枪赶来,姚铎见状,慌张夺路奔往商校。李亮紧迫不舍。追至距约二十多米时,李亮开枪,糟糕卡壳,第二枪又不中——这已退休的老枪真不听话——第三枪,才中左上臂,但姚铎的逃命速度仍不减慢。这时,距校门只剩十多米了,李亮连打第4枪和第5枪,分别命中左右肺,这时,姚铎才摇晃着逃入校门。

  李亮追进大门内,见是片旷埕,看不到人。他转入一条小巷。头一间房门锁着,第二间房有掩门的响声。他举脚一踢,原来是一间厨房,姚铎被撞倒在地。李亮只举一枪,从下颔直穿脑顶,他便一动不动了。此时,李亮感到从参加革命以来无数次完成任务从没有此次这么轻松。

  陈应锐进来,见状特别高兴,立即检查伤口,看看死了没有。李亮说:“死了,任务完成,可以走了。”应锐说:“未未!看定,再看定,勿像上次一样被他假死骗去。”李亮虽不同意他的意见,但他是领队,应服从指挥。便说:“那我去门外放哨。”

  今天是星期天,商业学校在门外的运动场举行篮球赛,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击声使球赛停止,观众也都围在商校大门外,不进、不散也不问,只想看个结果。

  李亮在门外待了10多分钟,又进厨房催促应锐快走。但应锐已经欢喜若狂,不愿离开,李亮认为他不放心,就从姚铎额角补上一枪,毫无反应。但应锐还是不放心说:“一身还软软,待硬了再走吧。”李亮想出新办法劝导说:“阿五(应锐),我们任务已完成,应为党多保存力量,没必要再作无谓牺牲。”阿五的党性极强,这一说便同意离开,但已经白白耽误了约20多分钟。

  他们两人走出校门口,陈应锐对围观的师生和观众说:“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你们无关。”

  赤膊入城

  榕江南河的崎河渡口,距商业学校约五六华里,应锐和李亮赶到时,一条渡船刚开走,剩下一条空船,按照惯例,要待客满才开行,他们只好强令船夫开船,行出二十多米到江心—个沙洲湾处时,从县城追来的敌人已在岸上架起机枪,向渡船扫射,应锐跳上沙洲,被敌人打伤,便拖着受伤的腿隐藏在未收割的稻田中。李亮藏在水里推着船底,强令船夫把他撑到对岸,但给岸上敌人发觉,船夫弃船逃走,李亮潜水游回沙洲藏在稻田沟里,此时他身上只剩一条短裤,全身则沾着沟土,仅露出只紧握着枪的手。沟的北面一排薏米,挡住岸上敌人的视线。

  太阳下山前后,约有数十个敌兵上沙洲的稻田搜索。当几个敌兵搜索距离李亮约10多米远时,忽听到应锐高声喝骂敌人的声音,接着一阵枪声大作,显然是应锐为着掩护战友把目标引向自己而牺牲于敌人的乱枪之下。附近搜索的那几个土兵也就离开了。

  农历九月二十七(11月12)的夜晚,没有月亮,天也黑得很快。敌人走后,李亮又下水想游过榕江南岸。虽然他熟悉水性,但江面太宽,又刮大东风,两餐无食东西,感到四肢无力,游了一段又折回沙洲。

  沙洲虽然距北岸仅有三四十米,但已被敌人严密封锁,堤上每隔—段便点着—支防风灯,还有哨兵来回巡逻。这时,恰好从上游飘来一株芭蕉树干,他便揽着蕉干悄悄游近灯距较宽的堤旁。仿佛见到堤上有两个黑影,似乎在谈论着什么。细听话音,是当地农民。李亮即爬上堤,要“借”他们身上衣服一用。农民表示为难说:“那我们光着身子怎么回村?”一个说:“要不,我们回村里另拿一套给你”。李亮同意,指着东边往炮台方向的一丘甘蔗园说:“我就在那里等你们。”边说边向蔗园走去。他赶忙折了—节甘蔗.边吃边往西面县城方向附近的稻田里观察动静。不一会,就来了一队士兵在蔗园搜索,又有几个士兵向他隐蔽的田里走来,他赶忙抓起—个草束盖在头上蹲下。敌兵走后,他便朝县城方向走去,在小东门外一座小神庙附近的乱厕堆里观察动静。

  “哪个?”小神庙前一个哨兵用广东话发出口令。

  “自己人! 自己人!我去城内买鱿鱼。”一个身着平装的市民提起手中的鱿鱼赶忙解释着。

  “啊,鱿鱼,正好煮鱿鱼粥!”出来两个士兵强把那市民手中的鱿鱼夺过去。

  就在哨兵在庙里大吃鱿鱼粥的时候,李亮溜过小庙,进人城内。

  榕城的午夜,街道很少行人。只穿一条短裤赤着膊的李亮,腋下夹着薄壳枪,旁若无人地走在灯光昏黄的南门大街上,靠近县衙前的十字路口时,有一站岗警察只对他望了一眼。李亮照常大步走向打铜街转西门街,到联络点的光明小书店找陈慕秋。敲了两次门没反应,最后一次才有一个老妇人在内说:“他们夫妇都看戏去了,没有回来。”李亮只得回到住处叫门,主人在楼上说:“门没关。”李亮进了门,想找火柴点灯,换衣服。但主人又从楼上说:“不必点灯了,休息吧。”李亮此时放心了,房主人是内线人,正在掩护着自己。他确实太累了,即倒到床上,一觉便到天亮。第二天,在陈慕秋的帮助下撤离揭阳城,直接到阝留隍见了林美南,报告最新的第一手情况……

  最后一课

  1944年11月14日,星期二,姚铎被处决后的第二天上午,进贤门外运动场北端的救济院一侧,停着一具高大的黑色棺木。国民党揭阳县党部正以揭阳简师名义,为姚铎举行特别隆重的葬礼。全校的数百名师生都无一例外地臂带黑纱,列队为姚铎送葬。陈德惠姐妹应邀和教师一道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当她看到姚铎高大的棺木一侧,停着一具用草席遮盖着的尸体,听到悼词里说这就是刺姚的“凶手”时,悲愤交织,眼泪夺眶而出,为党的忠诚烈士失声痛哭流涕,这个双关的表现给在场的敌人造成一个十分明显的错觉。

  在等待地下党组织指示如何撤退的日子里,陈德惠内紧外松,镇定自若,继续代上国文课。

  星期六上午,在揭阳学宫西厢的课室里,陈德惠老师一上讲台便离开课文,拿起粉笔说:“今天要讲的题目是——工作”,她在黑板上把这两字写得很大,连后排学生都看得十分清楚。

  “什么是工作?”她开门见山便自问自答地说:不外两大类,创造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农民种地出产粮食、果蔬、饲养禽畜,渔民养鱼、捕鱼;工人织布制衣,生产犁耙水车等工具……等都是物质生产。你们毕业之后,就要当教师,教学生识字、算数,教他们懂得中外的历史、地理,有的还要教唱歌、跳舞、画画,有的深造之后可当艺术家、画家、作家……这些都是创造精神产品,都是工作。但不管什么产品,什么工作,都要对人民有益,对社会有用,社会才能发展,才能受民众欢迎;吸鸦片、赌博危害民众,必然受到人民的唾弃……

  学生们今天看着讲台上陈洁之(德惠化名)老师穿着浅蓝色旗袍、留着披肩的卷发、漂亮的脸庞,深入浅出的引喻,都被她的魅力和渊博学识所吸引住了。陈德惠一口气讲了50分钟,直听到下课钟声才打住。这别开生面的一课,多年之后让学生们久久不能忘怀。

  “桃色案件”

  11月20日,星期一上午清晨,陈德惠刚开门,就见一女学生从门口投进一张字条,她拆开—看,正是8天来朝夕盼望的王武来信,要她姐妹立即逃出,他在首次接头的老地方接应。恰好这天是星期一纪念周,学校照例要举行升旗典礼,德惠即乘全体师生集合之机,带上梅兴中学的聘书,丢弃一切衣物,把门半掩,从后门溜出韩祠广场。走不多远,迎面便碰见学校天天同桌吃饭的办事员。他问要到哪里?德惠急中生智说:梳洗无镜子,上街买一面。就加快脚步转入小巷,看到王武后便跟他转弯抹角急行。很快到了北门通往丰顺的马衙渡口。这里来往的人很多;每渡都挤得满满的。王武、德惠三人下船之后,听到简师的“桃色案件”,仍在乘客中长谈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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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日报》2011-06-26
作 者: 陈 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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