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前后,我住在小公园旁边的一条小巷,不远处就是名气大得多的顺昌街,这条街一头通往小公园,一头通往老妈宫,街上曾经有过报馆,有过货栈,有一家远近闻名的“天天”饭店,还有一家供应周围千把户居民烧煤的大煤店,而我最记忆犹新的还是顺昌街中段那家“长发祥旅社”。
    当时的旅社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旅行社,只是供旅客住宿的客栈。长发祥旅社像当时汕头很多旅社一样,是一家国营旅店。长发祥旅社虽然毫不堂皇,但因为毗邻小公园商业区,又身处静谧的老街,却小有名气。旅社是一座老旧的两层半混合结构大房子,可能算这条街最大的建筑,因为其房价低廉,得到很多来汕头出差办事的经销人员青睐,不少路经汕头的旅客也喜欢在这里留宿。
    我们和长发祥旅社打交道,并非住宿,却是向它“买开水”,因为它还有一项招牌生意:对外售卖开水。反正旅社24小时有供应住店旅客开水的义务,利用富余的生产能力,服务附近居民,颇受大家的欢迎。
    那时候所有家庭都用蜂窝煤炉,煮饭、炒菜、烧一锅热水洗澡,基本上每餐一块蜂窝煤就烧完封炉了,晚上为了烧点开水解渴泡茶送药,或是冬天掺点热水洗脸泡脚,专门开炉又费事又费钱,花上1分钱到长发祥旅社买一热水瓶开水就方便很多。我晚上做完作业,经常被大人派去长发祥旅社买开水,手提一个竹编外壳的开水瓶,手心里攥着1分钱,有时还带上一把手电筒照路,在昏暗的路灯下穿过三条小巷,拐过四个巷口才到达旅社,好在一路都有电线杆上有线广播匣子发出的歌声伴随,并不觉得太可怕,记得有一首《边疆处处赛江南》很好听,就好几次把我吸引在匣子下驻足。当来到一盏摇晃的电灯照耀下的旅社大门口,往往已经是夜里9点多了,旅社楼下大厅里已经摆满了几十张木板床,空中拉起了纵横交错的绳子,挂起了一方方蚊帐,显得更加幽暗。大概是为了明天起早赶路,有人已经钻进蚊帐里,早早地准备入睡。为了不影响旅客休息,我尽量放轻脚步,穿过那些木板床之间小小的通道,钻过低垂的空中绳网,来到大厅后面的开水房。开水房里有一个以锯末作燃料的大灶,一口大锅里的开水经常已经烧好,如果我们去得早一点,就得稍等开水煮开。服务员用铁皮勺子帮我们从锅里打上开水,直接灌入在灶沿上排队的一个个开水瓶里,每瓶5磅的开水收1分钱,自己投入钱柜子里。
    锯末大灶还有一个卖点,不管当时停电如何频繁,开水供应绝不受影响。碰上停电的夜晚,旅社处处点起煤油灯蜡烛,若暗若明,只有开水房里的锯末灶里燃烧着的火苗总是闪烁着,成了全旅社最明亮的地方。
    旅社的二楼、三楼客房,2至4人住一间,住客多数是长期驻汕的采购员和推销员。房间没有卫生间,住客都到楼下提供热水的大浴室洗澡,房间里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话没有电热壶,估计连电器使用的插座都没有,所以房间里一瓶开水用光了,住客也需要自己提着旅社的开水瓶下楼打开水。和我们同个时段打开水的除了几个晚归的住客,就是需要晚上和单位通电话者,有一位叔叔就是打开水和我混熟的,他因为几乎每个晚上要和单位领导通电话,都必须到楼下柜台挂长途,然后就地等待柜台的那台电话接通,于是他下楼时就顺便带上空开水瓶,利用挂完电话等候接通的这点时间去打一瓶开水,顺便在开水房和大家聊上一会。
    买好了开水,告别长发祥旅社,满载而归走在回家的路上,听到有线广播里响起了耳熟能详的二胡曲《良宵》,告诉听众本日的广播就要结束,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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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特区晚报”2017、8、24
作 者: 江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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