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河沟 最新 图1张

    每回走在樟林中山路上,我总会想起这里曾经有一条风情万种的河沟。
    记忆里的河沟东连樟林古港,它由东向西,流经 堆脚,流经仙桥,过了柴桥头,转身换成由南向北流向,然后沿着中山路,一直流出河美闸门外,注入东面一个大池中。
    河沟宽四五米,高二米余,石砌的河堤,整齐划一。每隔不远,便有一座小桥,方便两岸百姓往来。在河堤的某些石缝里,居然冒出蕨类植物和“鸟榕”。“鸟榕”是鸟类吃了榕树果子后,将含有榕树种子的粪便撒落在石缝里而生的小榕树。这个过程纯属偶然,“鸟榕”出现的机率很小很小。因其来之不易,故家乡百姓对它怀有敬意。河沟里平时水深不及成年人的膝部,清澈见底。可到了汛期,它的水位便迅速上升,河水急湍且泛着黄褐色。这时,在远离闹市的下游河段,拗罾的人便多了起来。他们不但可以捕到苦初、鲫鱼和龙箭,还可以捕到扁蟹、鳗鱼和银鱼。在上世纪70年代以前,摇着小船,可以一直摇出海。每当插秧和割稻季节,河沟便格外繁忙和热闹。阳春三月或盛夏七月,晨间划向海头的小木船载的是绿油油的秧苗,而夏收和秋收季节从海头往回赶的小木船载的是黄澄澄的稻谷。可以这么说,往海头方向驶去的小木船,载的是人们的希望;而往回驶的小木船,载的是丰收的果实和人们如愿以偿的喜悦!
    我总认为,是河沟的灵气,孕育了故乡的财气。在中山路还不叫中山路的清乾隆年间,连结着八街六社的河沟中段是樟林古港的黄金地带。远的不说,在我刚从童年迈进少年门坎的上世纪50年代中期,从郑厝祠至仙园路口这一段长三四百米的河沟两岸,商店一间连着一间。从晨曦乍现到夜色深沉,这里始终热热闹闹。当年人们为了称呼方便,以河沟为界,东面的叫“河沟顶”,西面的叫“河沟下”。
    先说说“河沟顶”。河沟顶最著名的商店当推“老喜利”猪肉铺。别看这家猪肉铺貎不惊人,但出产的灌肠、猪头粽却名传四方。与“老喜利”猪肉铺毗邻的杂咸干果店也颇有名气。他们出售的自家腌制的“白贡腐”和“红腐乳”最负盛名。河沟顶还有卖鱼、卖菜等等摊档。其中有一专卖咸菜、菜脯、乌榄、榄橛、橄榄橛的摊档,还经营一种特色野味——盐炒刺龟。所谓“刺龟”,是生活在沟渠水窟里的一种昆虫。其长相和个头与“金蜱房”差不多,惟浑身黑不溜秋。此物去内脏和翅膀后,经过热火厚盐猛炒至熟,别有风味,是佐粥的佳品。
    再说说“河沟下”。这里的商店更是鳞次栉比,而且经营范围更为广泛:卖小百货的、布匹的、木屐的、小五金的、文具的,药店、理发店、餐饮店等,应有尽有。在接近柴桥头一带,还有几家很有特色的小作坊:磨房、卷烟作坊、制秤作坊和制作水车的作坊。人尚未走近,远远就可以闻到从这家制作水车作坊里散发出来的樟木特有的芳香气味。然而最让少年的我不想看又最想看的是磨房。透过门缝看去,常年可以看到一只戴着黑眼罩的驴子在一个壮年人的吆喝声中绕着石磨不停地转圈圈。我对石磨里磨着什么毫不关心,只是担心这头驴子这样无夜无日地转圈圈是否吃得消?
    至于摆设在河沟墘的小食摊档和应时水果摊档,更是琳琅满目。樟林的小食,素来以制作精巧、品种繁多而闻名天下。而河沟墘不啻是展示樟林美食的大舞台。若从火神庙前朝郑厝祠方向走去,一路可见河沟漧的小食摊档一摊连着一摊,逶迤数百米。浮屐桃包油追的、浮香腐虾饼的、捏糖人煎无米粿的、熻熟芋熟番薯的、卖饼食糕点的、卖猪肠胀糯米的、卖粿汁的、卖鱼糜粿条的……即便不买,单是闻飘逸在空气中的各种香味,就叫人神摇意夺!
    在一段好长的时间里,我以为故乡的河沟只是一条普通的水渠。直到上世纪末,拜读乡贤李绍雄先生写的《樟林沧桑录》一书之后,才对河沟刮目相看。原来,河沟是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樟林创乡时修建的“护城河”。当我得知这一重要消息时,可惜河沟已经消失了——它是上世纪70年代初期故乡改造中山路时被拆毁填埋掉的!
    我曾想,当年人们若有保护文物的意识,让这条见证过数百年来樟林先民如何披荆斩棘,创建家园的河沟保存下来,将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然一切都悔已晚了。如果从中还能提取一点积极意义的话,那就是提醒后人在改造家园之时,涉及历史文物,要慎之又慎,该保护的要尽量保护,切勿一毁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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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特区晚报”2017、8、24
作 者: 陈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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