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山水与追求入世——郭之奇其人其诗 最新 图1张

    郭之奇(1607—1662),字仲常,号菽子,一号正夫,又号玉溪。广东揭阳人。幼聪颖,11岁充邑庠生,清才骏发,越其侪辈。22岁登崇祯戊辰进士,选授翰林院庶吉士。
    郭之奇15岁开始学声律,曾自谓当时是“呼夏虫而语冰,执井蛙而问海”,“诗成辄弃”。从15-22岁中进士之间七年,“读书中秘”,与诸友同馆,则“花砖马背,连裙振辔,扬扢风雅,思不懈而至于古”。自此时始,不断有诗作,其诗作在潮汕历代著作家中,堪称最富。据其于辛丑(1661)自编定之《宛在堂诗集·自序》中称,早岁之诗“一再削稿,三存之一”,所收“凡十八集,诗二千八百四十首。”加上《宛在堂诗集》编定后一年多之诗作(从被执到殉节就有诗作275首),共有三千余首。此外,《潮州耆旧集》还收有《怒流草》、《初瞻集》自叙各一篇,自注作于戊辰(1628)和己巳(1629),可见尚有未编入《宛在堂诗集》的两个集子。
    郭氏的诗,大抵可分为两个时期。前期诗作,以酬唱记游为多,写旅途风光、山川险阻,风格轻清空灵,清隽飘逸;后期诗作,也写山光水色,而较多记事之作,风格沉郁苍凉,幽愤哀思。这与明王朝的兴废及其个人经历有很大关系,前期春风得意,政绩颇佳,不断升迁,心境平和,诗风自然清新明丽。后期京城陷落,清兵、叛臣、土寇猖獗,家乡遭危、亲人丧命艰难维持残局,身心劳瘁孤寂,诗风自然就深沉哀伤,苍茫沉郁。吟写性情,抒怀写心,诗笔雍容流畅,抒写汪洋恣肆,是其主要特色。并且郭氏个体性情、心理向往一直难忘隐逸出世,无论前期后期,诗中都有这方面思想的流露。然忠君报国,是他诗歌的主调。
    纵观前期作品,写旅途自然风光,是郭诗写得最为空灵清新的部分。如《鄱阳晓望》:“湖光初照耀,山意转氤氲。望望空明合,水天何处分。”自然清丽。《衢州道中二绝》:“云影相从树影亲,近峰如作远峰臣。奇观始信天工巧,谁把丹青挂夕晨。”表现出闲情悠悠。《戏拾滩中怪石》:“山琢胎形水识纹,相依碧涧畏离群。无端过客多幽绪,携尔东归伴白云。”表现一种很有韵味的野趣闲情。又如《晚泊与山对卧》:“仰观星汉联,颇畏天河落。羁心自抑扬,高枕望寥廓。衾抱夜流奔,梦从山鬼谑。愧尔山中云,及此共冥寞。”与山对卧奇观,通过诗人潇洒飘逸的诗笔描绘,幽韵横生。郭诗中此类写自然风光和闲情野趣之作还很多,如《雨后望山上白云》的自然澄澈,飘洒有致;《深睡》的怡然自得,野趣闲情;《雪夜独坐》的明丽清澈,飘逸峻峭;《桐庐舟中夜坐》“峰低山让月,舟小水亲人”的逼真美妙,至朴至真;《夜坐》“冷风和窍出,疏月向窗开。水脉池中活,云根屋上栽”的清幽和谐,怡静安详;还有如《晚泊所见》的“斜照衔峰薄,飞霞拂岫轻。山环千树绿,月泻一湖清”的空灵淡远,宁静清幽。
    写旅途之山川险阻,无论是写风浪,还是险滩、奇岭,均极形象有气势。如《池州阻风》有句曰:“龙螭趋巨壑,蛟鳄舞阴空”;“仰看羲辔落,或恐地维泛。自怜昏与旦,飘摇似转蓬”。长江的大风浪在这龙螭和蛟鳄的一趋一舞之中天昏地暗,东西莫辨,气势自出。描写自然险滩,更是惊险,如《过皂口》的“云向石头生,山从波面立……摆浪出孤蓬,逆行势转涩”;“森森百剑芒,左右倾棱解。”那种自然天险,怪石奇势,表现无遗。《下十八滩》的“扁舟千岫里,次第出危滩。侧石通微涧,崩流就远峦……举目云深处,惊魂薄自宽”等,则是经历险滩的形象描写。
    上述这些诗,虽重在写自然风光,也是表现诗人性情及审美功力、表现技巧的重要方面,正如作者在《宛在堂诗集·自序》中所说:“江山闻见,岁月师资,舟中独对……”“一吟一咏,不与人事相接。虽才疏阔,鲜达词源,而晴川芳草烟波,使人诗之,性情大可见。”因此,这些描写自然之作,确实能见出作者之真性情。因为在其他大部分诗作之中,也都明显地有着登高望远,感物抒怀,流露出向往闲适隐逸之思,追随庄子的无拘无束、陶谢的返依自然。如《望春峰积雪漫成》,于旅途中见春峰积雪之素华、之涵洁,联想为官生涯之车马、华筵、歌舞,觉得远不如这自然之美妙,因而“空嗟谢子盐,枉费陶公屑。是以静者怀,于兹堪永结。”《纪怀八首》中的《抱玉》所表达的是珍惜直节、洁身自好,并为不可得而痛苦;《幽兰》所表现的是感叹象征污浊势力的芜草太多、太强大,而象征君子自洁的幽兰太少、太弱小,诗人希望它能留“芳气”、存“孤馥”;《机先》则言士君子为不被污染应识“机先”,“嘿念先群动”去践行其“悠悠出世怀”;《远游》则是“轻举念时污,远游悲俗迫”,于是想遨游诸仙境求出世之途。这组“咏怀”诗所表现的性情心态,取向明朗一致。最典型地表达此种思绪而且写得最为淡薄空灵的,要数《因读谢李过湖之作不觉怃然》一首:“李生思羽化,谢客秘精魂。哀哉复千古,此意岂难存。而我追前躅,空闻隔世言……颇疑天与月,于兹见窟根……高深馀物象,今古卸嚣烦。一楫空明外,孤留此位尊。今人不古见,古月为今存……”
    然而,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也即士阶层的所谓隐逸,多是不满足于现实,或自身的才能抱负得不到重视才引发的,孔子的“道不同,则乘槎浮于海”,只是作为一种退路,老、庄虽无为逍遥,然还是个史官和漆吏,与生俱来便追求隐逸生涯,可以说是没有的。郭之奇也不例外,他的心向隐逸只是他性之所近,他实际的行动还完全是正统儒士儒官,追求的也是立德、立功、立言的儒家正统思想,这方面在他的诗歌中有很充分的反映。《戊辰殿试后述怀二首》云:“怀抱依三策,遭逢此一时。看花从马背,释褐向龙池……”;“螭头天乐动,洗耳听薰融……马上西山色,朝朝入眼中”。尽管尚流露一点淡泊矜持,然其春风得意,自信十足的意识怀抱,追求事业有成的抱负壮志,无不清晰显露于楮墨间。《虏儆烽传,步谢韶石廉宪约冯尔弢勤王之作》云:“男儿许国意如何,一剑长应十载磨。每见辕驹皆局促,敢同轩鹤共婆娑。渑池此日看冯奋,门限他年喜谢过。单骑自惭难附骥,且从棋墅听清歌。”向往持三尺剑驰骋疆场,报国以建功立业。另有《追和元诚拊髀思颇牧之作》一首,追念同榜刘元诚以儒士请缨,领兵平虏而为国捐躯。念忠怀旧,追和其“忠愤激烈”之诗,“以宠其亡”,赞其死得其所。“男儿愧手中,安能死岩谷”。其所向往,引为楷模同调的忠君报国行为和意识,慷慨激切。还有《吊吴辉庵》、《过桃山岳武穆庙》等诗,通过真情凭吊怀念古今精忠报国的英雄,以表达报国尽忠之志。《过管仲三归台》则通过褒扬管仲,深赏管仲王佐之才及其著作,间接寄托其思得明主的思想及感慨。《七月十四立秋雨后望月》由三年的家居闲适,愧己之淹流,对月生向阙之思,正可谓“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郭氏早期的诗,无论写自然风光,抒发情怀,除了轻清空灵,表达丰赡而流畅,寄意既含蓄又明朗。其言志抒情,均本一真字。郭氏为厚积之古今通人,其对诗歌抒情言志之真之正,有独到理解,其《马上集自叙》曾谓:“思远则心劳,抚时则意杳,吊古则神壮,感物则气连,四者积而道乃情。情之所钟,莫能伪也。旷之以见闻,展之以梦寐,致之以山水,配之以友朋,悠之以岁月,五者备而言乃志,志之所之,莫或杂也。天地殊观,古今快事,不有韵人朗之声歌,煜之编简,后死者安得与于斯哉!追尚往者,孰情深而言永,孰志坦而词昌,孰违情而易性,孰惑志而干时,为真为伪,为正为杂,未由庾识者之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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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日报”2016、8、14
作 者: 吴二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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