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说沦陷 最新 图1张

    在蓬洲古城龙城南路长庆庵的外墙壁上,嵌着一方《澄海县第四区抗日阵亡烈士纪念碑记》,虽然已经风化难识,但细加揣摩,尚依稀可辨。此碑记录着鮀浦地区(即民国时期的澄海县第四区,也即现在鮀江、鮀莲两街道)的先烈们在沦陷时期,保国卫家的一段史实。在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重读碑文,不无深意。全碑如下:
    澄海县第四区抗日阵亡烈士纪念碑记
    民国廿八年端阳,敌陷潮汕,鮀鳄首樱其锋,奸掳焚杀惨绝。蓄与敌偕亡之志,翌年邦人陈榆君奉调长区政,目击邦家多难,寇深祸□。於抚辑流亡之余,号召同志,组本区自卫大队,为卫乡救国而奋斗。义声广播,士庶竞从,扑奸杀敌,屡挫寇焰,历时年余,民赖以安。旋敌更集重兵占蓬洲,据桑浦乌塔峰天险,控制潮澄揭边境,滨海各乡相继沦陷。我自卫队遂转进莲塘,重新部署,配合国军反攻。时榆君因膺新命北之曲江,乃由陈君廓连接替。於械糈两缺之中,坚苦经营、鼓励士气、振刷阵容,为榕江屏障,楞莲塘山、乌塔峰、南畔山、光裕塭等大小百数十战,粉碎敌寇□括揭普企图。溯自倡议以还,其间疆场裹尸、血濡征袍,而陷敌不屈,从容就义者有之,侦敌军,秘事发遇害者有之,壮烈事迹,可泣可歌,碧血丹心,忠贯日月令者。雠仇已灭,凯歌初奏,缅怀义勇,愧无以慰诸烈士之忠魂,又岂忍见忠骸之郊露。爰发起筑碑构茔,表彰壮烈,庶几千秋万世浩气长存!是以为记。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冬,鮀江翁述曾拜撰。  
    据碑文所载,1939年端午节,汕头沦陷,“鮀鳄首樱其锋”。10月,日本侵略者进入鮀江、鳄浦一带活动,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村民在当地士绅的组织下,成立抗日联防队,与日寇周旋。次年,乡人陈榆(鮀东大巷人)奉调执长鮀江区(时称澄海第四区)区政,目击邦家多难,于是号召有志抗日人士组成本区自卫大队,为卫乡救国与日寇周旋,历时年余,因而人民稍得安宁。自卫队利用桑浦山的狮尾山尖与石龙头山尖的自然地利,筑起战堡(其中狮尾山尖的战堡至今尚保存完好),双面夹攻,使日寇多次取道揭阳中途受阻。由于鮀江扼守潮安、澄海、揭阳边区,其位置显要,日寇乃召集重兵占领蓬洲城,并据桑浦乌塔峰天险,鮀江各乡相继沦陷。自卫队在丢失战堡之后,遂转进莲塘,重新部署配合抗战大军的行动,准备反攻收回失地。
    也就是1941年初,鉴于陈榆在鮀江组织抗战的经验,被调任至粤北曲江,参与闽、粤、赣边区的的抗战领导工作。鮀江区自卫大队便由其胞弟陈廓连负责。在械、粮两缺的情况下,自卫大队坚持艰苦经营、鼓励士气、振刷阵容,以榕江和桑浦山的自然屏障,与日寇展开游击战,先后经历莲塘山、乌塔峰、南畔山、光裕塭等大小百数十战,粉碎了敌寇收括揭阳、普宁的企图。其中,以1941年初夏,在榕江口下寮埔伏击日寇机船,使日寇损失至为巨大。
    日寇为了报复,遂于当年四月廿日,发起对主持江地区抗战的陈廓连家乡鮀浦市乡(即今鮀东)进行屠乡。十年前,村民陈仲明在亲历事件的旅台乡亲陈诗勤鼓动下,走访众多亲历者,还原了当日所发生的血腥史实:当日凌晨,日军数百官兵进入鮀浦市乡境内时,已有大部分村民听到消息,迅速走避。逃避不及,留在村里的老少病弱者,全部被日寇赶到位于村前的三池仔集中杀害。日寇皆用刺刀直刺肚皮,然后踢进池塘中。片刻间,死者的鲜血染红了这个逾亩的池塘。其中最为悲惨者,如寄居村里的外籍牙医来好父子,同日被害,遭受灭户之灾。来好之子时尚年幼,连名字都未为村民所知。当日魏春燕等魏姓村民都被杀害灭户,因而空存魏厝巷之名,已然不见魏氏后人。60岁的村民郑亚丑,也在同时同地遭受到灭户之灾。村民陈良福之母,病弱之身,也被日寇拖至三池畔刺死。还有不少村民在逃跑路上被杀害。村民陈干澄,时42岁,出乡向西北逃跑,日寇一直紧追其后,至庵埠的庄陇村旁,逃避不及,被日寇杀害,并被尸解三截,弃在路旁。他的儿子得知后,赶来认尸时,已不能辨认,还以为是别氏之尸。村民庄涂曾、庄宏宜(28岁)、庄宏芝(26岁),和村民陈旭专(30岁)、陈锡好(32岁)各自结伴向乡南逃跑,日寇追其至邻乡玉井村的望顶埔,一起被刺死。村民陈炳庭(17岁),新婚不久,逃至村西竹竿石,匿于荆棘丛中,为日寇发觉,数刀并刺而亡。其妻(近年仍在,定居邻村金陇)闻之,惊怕入里,产子畸形。也有一些逃跑不及,藏匿家中,但是也逃不过厄难。村民陈永声,老实本分,行动不便,当他在自己卧室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就和平时一样出来开门,谁料到迎面而来的就是日寇的一刺刀。
    被清乡屠戮后,凡是四月廿日有亲友罹难的当地村民,都会在家中设祭悼念。在鮀浦市乡经营的小贩,都会感觉到每年农历四月廿日的生意要比平时好许多。有陈述经在《汕头市前身鮀浦市旧墟考古》中言及这一时期的浦市乡的概况:“抗日时期,以桑浦山保存岭东半壁,汕头庵埠陷日,鮀浦各乡成为义民避难场所,亦抗战前线基地。澄海第四区长陈廓连在此协助国军作战,各县商贩另在旧墟西郊郭厝围地方恢复互市。”
    尽管深陷于战争的苦难之中,人们还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维持生计。当然日寇也正在一点点地逼近、潜入到人们的生活之中,施行他们的罪恶阴谋。日寇派驻鮀江一带的头目为黑木大佐,此人面善心恶,抗日胜利以后,被定为二级战犯,处决于广州。在田野调查时,不少老人称之为黑木大人,并说他租居陈仁蓬宅之大房,租金从优;而且说他在蓬洲时,城中便安宁,他一离开蓬洲,日兵杀人,为非作歹。现在看来,无非是一种可恶的手腕;所有日寇在鮀江实行的罪恶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包括四月廿日鮀浦市乡的屠乡。黑木进驻蓬洲城之后,就看中城西一幢二层高的楼房潜园,以该楼可为全城制高的特点,拟占为司令部,以控制全城动态。这一阴谋,很快为陈廓连所悉,他即通知潜园女主人佘云友(著名诗人陈龙庆的遗孀)。其时佘云友已经年过80,仍毅然迁出儿孙至市区居住,并放火自焚潜园,打破了日寇的如意算盘。
    如同佘云友一样,在民族危难关头,仍紧抱民族大义者,在当时的鮀江地区,例子并不少见。如地方名士、同盟会员陈质文,日寇占领鮀江之后,寇首多次上门,让他出面维持局面,均遭其严辞拒绝。为此,日寇竟决定将其擒获,以强迫他担任维持会长。日兵进村,到达距离其住所不足500米时,陈质文闻讯,即快步逃跑,一口气跑到揭阳炮台,路途接近20公里。自此,他即赁居未沦陷的揭阳邹堂村,过着极其艰难的生活,仍时常对在外任事的子弟晓以民族大义,其弟陈述经、陈榆、陈廓连,其子陈诗群、陈诗成等都参与到抗战工作之中。
    至1946年冬,时任鮀江区区长的翁述曾,痛忆这一段可歌可泣的抗日史事,有感于“其间疆场裹尸、血濡征袍,而陷敌不屈、从容就义者有之,侦敌军秘事发,遇害者有之,壮烈事迹、可泣可歌、碧血丹心忠贯日月令者。雠仇已灭,凯歌初奏,缅怀义勇,愧无以慰诸烈士之忠魂,又岂忍见忠骸之郊露”,于是,将散之各地的抗战烈士遗骸,集中安葬于蓬洲城外校场,立碑曰“澄海县第四区抗日阵亡烈士纪念碑”,并亲撰碑记谓:“筑碑构茔,表彰壮烈,庶几千秋万世浩气长存。”此茔冢在解放后的搬埔平地运动中,惜被平整为耕地。值得庆幸的是,这块碑记近年为乡人发现于鮀济河边,才不至于湮没了这一不应被人们淡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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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特区晚报”2015、8、28
作 者: 黄赞发 陈琳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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