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盛家族与汕头一中

    1903年，陈雨亭出资10261元购入崎碌37亩沙园作为建“鱼它江华英学堂”用地，又捐10000元为建校舍之资，本地商人另计捐17589元，英国长老会捐6000元，学校于1904年正式开学；1925年更校名为“南强”，脱离英人控制；1927年9月，学校为汕头市政府接管，改为市立第一中学
    乡人陈寿添先生近以创办人陈雨亭后人的身份参加汕头市第一中学110周年校庆。在讲话中，他说：“我陈源盛家族，晚入汕鮀，然祖宗崛起微末，大有之后，热心慈善，设置‘天济公’银户，用于公益支出。”以颇为精练的语言概括了陈源盛家族捐建汕头一中的前因。
    陈源盛家族的实际创始人，就是捐建汕头一中前身鮀江华英学堂的陈雨亭。这缘于陈雨亭在22岁时，与其兄全德、弟雁初合力在汕头创办源盛米店，开启了这一家族的兴旺发达史，因而人们即以该商号称呼族名，至今百余年了。
    陈雨亭名号的得来，更有一段因缘，或者可以是他一生热衷慈善的寄意。雨亭，原名泽润，字承甲，以其在乡间捐建雨亭事，被民间尊称为“雨亭太公”，因得此别号，以至乡人多不知其原名。陈族祖上世居福建黄枝山，至雨亭的祖父陈允中才移居海阳县（今潮安）凤山乡；雨亭乃父陈昭刚以卜为生，因乡间至城往来不便，旋移居潮州府城甲第巷。咸丰三年（1853），吴忠恕举事，潮州城为战乱所扰，不便居住。其时雨亭长兄全德在浦巡检司衙署当差，并且在江蓬洲城内置屋成婚。于是，陈昭刚夫妇带着时年13岁的雨亭和6岁的幼子雁初避难至蓬洲。在乘渡至蓬洲城外举登关上岸时，已近黄昏，道路泥泞。雨亭背负幼弟，手扶母亲，举步艰难，雨亭遂对其母说：“儿得志之日必修此路。”其母一闻，责其妄言，说：“为何不自量力若此？”及后雨亭富甲一方，果修此路，并增筑雨亭，便利往来行人，故获别号。可见，陈雨亭自幼就抱热切公益之心。及长，稍有能力，便付之实行。
    陈雨亭对于家族后辈的培养，也颇尽心力。他洞悉世界局势，认为子弟进取，非习西学不可。光绪二十三年（1897），他聘请加拿大籍外教Mr.Moore（毛先生），在汕头市区怀安街陈氏私塾教学。其时就读者，陈氏子弟十数人，异姓学生则倍于此。两年后，毛先生期满回国，陈雨亭引以为憾，因而渐在心中经营起更大的办学规划。这时，陈雨亭已经加入基督教会，于是他寻求与英国长老会合作，并在1903年达成协议，出资10261元购入崎碌地面上的37亩沙园作为建校用地；又捐10000元为建校舍之资，从而创建了“鮀江华英学堂”。在该校章程的开办缘起中，如此评价陈雨亭：“翁性慈善。雅以兴学育才为职志。洞明时局。知非学兼中西。以基督教涵养身心。不足宝实用而宏造就。于是慷慨捐资二万元为倡。又竭力募汕头及各埠绅商巨金。以兹厥事。事成。欣然乐之。乐后起之得良教育也。”传教士汲约翰所发表的《倡设华英学堂启》中也明确地评价陈雨亭“抱爱国之心，知机之明，有志倡立心学，以为天下率”。由于该校的开办，符合商民利益，得到积极响应，本地商人另计捐17589元，英国长老会捐6000元。各事筹办完备，遂于次年（1904）正式开学。
    与此同时，陈雨亭长兄全德之子陈龙庆也于1904年在故里蓬洲城废城南宝莲庵兴办“瀹智学堂”，是为鮀浦中学前身。叔侄同年在汕头埠内外各兴办一所新式学堂，这无疑成了鮀岛教育界的一段佳话。
    在与长老会签订华英学堂的相关捐赠文件之后一个月，陈雨亭去世。陈雨亭信奉基督教时，已经56岁，陈氏各房子侄均已经成年；雨亭诸子女多没有随其信奉基督教，所以陈源盛家族与长老会之间的关系便日渐疏离，因而华英学校的董事组成员中，陈源盛家族只有陈雨亭的长子陈玉坡象征性地挂名董事。华英学堂的财产与教育管理，基本落在长老会控制之中。
    华英学堂成立之时，恰逢中国民族主义蓬勃发展时期。该校成立之初，就经历了数年学潮。英籍校长华河力与学生在民族主义立场上，存在无法统一的鸿沟。1919年10月，学校举行纪念孔子诞辰纪念活动，在是否举行“向孔圣像行三鞠躬礼”的议程上，华河力与学生意见严重对立，演化为学潮。学生代表提出凌驾于学校管理之上的要求，逼迫校长答应。华河力乃宣布关闭学校，并遣散全部学生。学生代表因而发表《告父老书》，援引学校章程，认为该校虽然由长老会发起，但“创办由陈雨亭封翁暨汕头及各处绅商捐资盖建”，提出长老会对学校“毫无权力”，拉开了该校校产主权之争。虽本次学潮在各捐款人的斡旋下以学生家长“各率子弟回校向校长谢过”收场。但是在之后的学潮中，该校产权归属屡被提出。
    1925年3月，广东革命政府东征军收复潮汕，学界开始出现针对基督教学校的运动，提出教会学校的学生应该在情感上疏远母校。“五卅运动”发生后，英国人基于安全考虑，决定关闭学校一学期。华英学生在陈小豪（庵埠人，华英学校第一届毕业生）的主导下，以继续学业为由，提出租用学校场地，并相应答允长老会的有关要求。校舍租用后，学生于9月5日在报上发表宣言，宣布更校名为“南强”，完成脱离英人。由此展开了一场争夺校产之争，在这场争斗中，陈源盛家族的立场显得尤为重要。
    此时陈氏家族虽然不如陈雨亭健在时鼎盛，但是长子玉坡、次子玉峰、十子玉潜均已在商界有所闻达；四子玉锵更早在民国初年就已是汕头商会的头面人物，曾担任汕头商会公断处长。以陈玉锵为首的陈源盛家族强烈要求回收校产，并质疑长老会所持有的与陈雨亭签订的英文文本合同的有效性。陈玉锵等认定，长老会利用、欺骗了诚实厚道的陈雨亭老人。签订合同时，陈雨亭卧病在床，神智不清，已经无法签字，是由长子玉坡握其父手在床头以中文签字的，而且陈雨亭、陈玉坡均无熟悉英文的能力。同时，又质疑长老会办学的权威和信用。
    华英学校校产终由南强方面顺利接收，陈玉锵出任南强学校董事长。不久，学校运作出现困难，首倡争校产的主事者第二年也另有所图，卷款离汕；校务交与华英旧教员蔡绍祥代理。当时，就新校长人选之议，学生各派与学校董事会无法达成共识。在学校陷入非常严重的经济困难时，陈玉锵曾多次接济，但仍无济于事。据云，短短的两年间，陈玉锵数度捐赠给南强中学的费用，已数倍于陈雨亭当年的捐款。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董事会其他成员都想抛掉南强这个包袱。于是迨1927年9月，学校为汕头市政府接管，由时任汕头市市长的方乃斌宣布南强学校改为市立第一中学。
    这场历经数年的华英学校校产之争，最后谁是得益者，的确难以说清。历来人们都在指责，英国人在华英中学推行奴化教育，导致学生强烈不满，反帝情绪高涨。但是近年，随着不少新的史料的出现，已有稍持较中立的看法提出，这也许能由此进一步理清这一历史“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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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特区晚报”2014、11、21
作 者： 黄赞发 陈琳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