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品大楼沉积着传奇的故事 最新 图1张

    在汕头市小公园片区,每一座较上档次的旧建筑物几乎背后都有传奇的故事。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60多年前,故事的主人翁拼命销毁这些故事。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老一代汕头市民的逐渐物化,这些故事更是加快湮灭的速度。
    封闭多年待拆的纺织品大楼,市民们知道它的故事吗?
    纺织品大楼前世今生
    纺织品大楼建于上世纪30年代初,与南生公司是同一时代的产物。纺织品大楼位于国平路北段,现在的地址是国平路31至35号,一座建筑物分拆为三个门牌号,我不明原因。它建成后的第一任功能是酒楼,名称“飘芳园”,是上世纪30年代中期汕头较有名气的酒楼之一,其建筑物本身也颇有特色。汕头沦陷期间,有人在这座大楼制售人肉包,恶行暴露之后,臭名远播,民众称其“杀人店”。“杀人店”关门,它转身为赌场。1947年,被马增泰所购买,辟为“立生布行”。从同行业的营业空间来说,它在汕头埠是首屈一指的,大概缘于此,“汕头布业同业公会”办事处设于此。业主马增泰,据说在行街还开设有裁缝工场。解放初期,这座建筑物随着马增泰的名字再度传扬四方。当时,马增泰接受为抗美援朝志愿军制作一批军服的任务,后来,有关方面揭发马增泰对这批军服有偷工减料的嫌疑。于是,马增泰受到批判处理。这件事在当时的汕头市成为新闻热点,几乎家喻户晓,很多孩子在传唱着这样的方言歌谣:“马增泰,面nai3 nai3,偷工减料免交代。”潮语nai3,有音无字,面nai3 nai3意为厚脸皮,不要脸。整首歌谣的大意是:马增泰这个人不要脸,偷工减料坑害国家是他的坏本质所决定。很多市民为了一睹面nai3 nai3的马增泰,专来逛“立生布行”。很多年以后,我认识了马增泰的三儿子,他跟我笑谈这件历史往事,跟我解释说:父亲是爱国商人,绝对无干对不起国家的事。当时拿他来“开刀”,是政治的需要,他是冤枉的。
    1956年公私合营之后,“立生布行”成为公有,改招牌为“纺织品大楼”(南生公司则改为“百货大楼”),成为汕头市的纺织品供应中心。我这辈子走过这座大楼门前无数次,但走进里面只有一次,那是1968年11月21日,次日我就要上山下乡当农民了,政府补助给我一床棉胎,凭票到纺织品大楼二楼领取。棉胎有大有小,有轻有重,营业员挑了一床最大的给我,7.1市斤。这床勉强可以御寒的棉胎,伴我从粤东山区到榕江水域,度过人生中十个最艰难困苦的春秋,因而这床棉胎连同纺织品大楼在我的大脑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当年走进这座大楼,匆匆浏览,记忆中是纺织品的世界,楼下楼上有多个柜台,分为布匹、成衣、床上用品等等。
    汕头市50岁以上的原住民对“纺织品大楼”的印象甚为深刻,我想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1956年公私合营之后,汕头市的招牌大多是规格序号化,如地方国营汕头市糖业专卖公司新兴路第一门市部,毫无文化味可言。只有“百货大楼”、“汕头大厦”、“纺织品大楼”等很少的几家店号有点个性,故而让市民记住。
    至今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1972年,中国的天空依然政治乌云密布,而汕头市的招牌上,却露出冲破禁锢的春光。那时我还在粤东山区“战天斗地”,有一天,一位回汕探亲后返回山村的知青告诉了我这一信息,我不相信,他就报出一串招牌让我猜是卖什么东西,如:“彩虹”,我答是“化工品店”;“激扬文字”,我答是“文具店”……“丰棉”,我答是布铺。他说不仅仅卖布,我就知道是纺织品大楼。
    上了年纪的汕头市民,大多记得纺织品大楼,却不一定知道纺织品大楼改为“丰棉”,鲜有人知道“立生布行”和“飘芳园酒楼”。至于年青人,很多什么都不知道。
    骇人听闻的“杀人店”案
    汕头市有三处老屋被人指为“杀人店”,一处在泰兴街,说是70年前那里的一家面包铺,出售人肉馅包。仅此传说而已,无情节无细节。另一处在现在的安平路67号,时间是1961年。当时,这座建筑物的底层是餐饮店,专营粿条汤、面汤,公私合营前的店号是“南记”,楼上是“七十二家房客”。那时是冬天,很冷。那一天凌晨三四点,我像往常一样,提着篮子要到五福路菜行捡菜叶子,走出新康里一横南段巷口,就是安平路。巷口东侧第二家就是“南记”。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但闻人语喧哗,警察在这周围拉了警戒线。我来到菜行,听大人说,“南记”楼上一住户的男人杀死他一家妻儿六口人,最后自杀。下午我从安平路小学放学回家,见“南记”门前停着三辆消防车,“南记”东面墙的排污水管,哗啦啦流下殷红的血水。几年后,凶手幸存的儿子告诉我:凶手是一家企业的财会人员。这家企业正在开展反贪污运动,他涉嫌贪污,被单位批斗过,他却矢口否认,单位领导说他狡辩抗拒运动,他想不开,竟想出绝路。他倾其所有到黑市上买了鱼肉,让一家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最后的晚餐”。妻子问他:“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值得你这么破费?”他答:“吃后一起死掉。”晚饭后,他到单位开会。回到家是夜间近子时,他取出一把新买的屠刀到楼下“南记”借磨刀石磨砺。有一店员对此觉得有点怪,问他:“你磨这刀干什么?”他答:“杀人!”大家以为是开玩笑,也并不很在意。无想到他磨好刀上楼后不久,从他家里就传出了惨叫声……
    杀人与“南记”这家店无关,但因地缘关系,硬被人扯上“杀人店”。1975年,“南记”整修后改为“容光”理发店,安排了一批回城知青。
    言归正传。“飘芳园”是老一辈市民口中的“杀人店”。我祖父、我父亲,还有行街头写信的王直臣老先生,都给我讲述了这回事。
    话说1939年6月21日汕头市沦陷之后,汕头市的商业立即萧条,很多商铺关门歇业,商人逃入山区内避难。飘芳园也在关闭之列,但过了一段时间又开门营业。经营者是老主人还是另易其主,至今不得其详。奇怪的是,昔日的高级酒楼,如今只经营肉包。不久,顾客普遍反映,飘芳园的肉包带酸味,其馅不像是猪肉。飘芳园作出回应:“馅是马肉。”并挂出街招:“专营马肉包”。又不久,有顾客在包里发现了人的指甲,将此报告给当时的日伪警察局。有警察前来查询,经营者解释说,是店员在剁肉时不小心削着自己的手指所致。警察要求见这受伤的店员,经营者说这店员伤势较重,不宜继续工作,让他回乡下休息了。
    汕头被日寇占领,除了日寇的战马,几乎无马的来源,这家店哪来这么多的马肉做包呢?
    种种的迹象和疑问,让市民对这家店的“马肉包”产生很大的疑团。但是,当时食物奇缺,市民饥不择食,这“马肉包”疑归疑,每天都供不应求。
    在飘芳园开张卖“马肉包”的同时,小公园片区发生新的治安问题,那些闭门歇业的铺户,其木门板一批批不翼而飞(当时的商铺多用木门板),有人找日伪警察局质询和抗议,这让当差的日伪警察感到很没脸子,于是加强布控,决心查个究竟。终于在一天凌晨,一个值勤警察发现了撬门板者,立即实施抓捕。盗门者撒腿逃奔,跑进飘芳园。警察紧追不舍,闯上飘芳园二楼,不觉惊呆了:厨房里陈放着两具死尸。警察知道遇上凶徒,怕自己遭遇不测,赶紧退出,跑到大街上向天鸣枪发警报。警察局闻警出队包围了这座楼。警察人多势众,很快制服了涉案人员。
    案情明摆着:飘芳园卖的肉包是人肉包,他们偷人家的木门板作燃料。要追究的关键问题是:这人肉是从何而来的?警察局当官的审问涉案者。涉案者回答说是从路边捡来的尸体。但从缴获的两具尸体上来看,肉质很好,并不像是饿毙途中的。再要进一步审问,几个涉案者都很嚣张,拒不交代。而此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驻汕日本宪兵部指令汕头警察局把此案移交给他们。日寇还派兵保护着飘芳园。过了不久,警察局大部分人员被解职。又过了不久,那些涉案人员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汕头的大街小巷。冤家路窄,有一天,那个撬门板的涉案者与曾抓他的警察在同平路相遇,警察此时已成为无业人员,正为衣食无着而烦恼,见到让他丢掉饭碗的涉案者,分外眼红,上前当胸给了一拳,双方就打起来。边打边走,来到乌桥上。乌桥顶上有日寇的岗哨,涉案者朝值勤的日本兵叽哩呱啦喊了几句,那日本兵就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跑过来,朝着失业警察连捅几下,捅死了,然后摔到韩江里。
    时人都说,“杀人店”案与日本鬼子有关。比较完整的版本是:汕头沦陷之后,飘芳园老板闭门歇业,回老家避难。澄海大女汉奸张梅兰的一个手下撬开酒楼门锁,占为己有。他与汕头日本宪兵部的人勾结,干起卖人肉的罪恶营生。人肉的来源是被日本鬼子屠杀的抗日志士和无辜市民,为了取得人肉资源,日本鬼子就更加疯狂地屠杀中国人了。
    这案情败露了,但由于日本鬼子的干预,无法一查到底,只能不了了之。
    写这篇文章之前,我特地去凭吊这座即将毁于一旦的旧建筑。那阳台铁护栏的锈斑,似是由当年被宰杀者的鲜血蚀成,那饱经风霜、斑斑驳驳的墙体,分明刻录着日本鬼子欠下汕头人民的一笔血债。
    我至今弄不清楚的是,飘芳园的主人姓甚名谁?我曾问过年长我的马增泰三儿子马兄,他也不清楚。他只知他父亲未买这座建筑物时,酒楼业权已经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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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日报”2014、3、2
作 者: 鄞镇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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