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是风流学晋人

    蛮女科头足踏尘,丈夫编裹越罗巾。无分晴雨穿高屐,岂是风流学晋人。

                                            ——清徐乾学《潮州杂兴》

    这是清代官至刑部尚书的江苏昆山人徐乾学初到潮州写的诗,从诗中可看出,作为一个外地人,他首先对这里的男女的装束感到奇怪,那些被称为“蛮女”和“科头”的下层劳动者是赤着脚走路的,而那些“丈夫”们却裹着罗巾,穿着高屐,风度翩翩,徐乾学敏锐地感觉到这可能是魏晋人的遗风。
    徐乾学的这种感觉和另一个到过这里的长洲人孟亮揆颇为相似。同样在清初,刚到潮州的孟亮揆也在他的《潮州上元竹枝词》中写到:“怪他风俗由来异,裙屐翩翩似晋人”。我们知道,历史上有“晋尚韵”和“魏晋风度”之说,魏晋人正是以褒衣博带的服饰和喜欢穿高跟木屐著称的,这在《世说新语》和《晋书》上就有很多记载,最著名的如当时大诗人谢灵运发明的用于登山的“谢公屐”,还有谢安在得知淝水之战胜利后迈出门槛时“不觉屐齿为之折”的典故。这种风俗在潮汕得到保留,特别是劳动者赤脚走路,士大夫爱穿木屐的“魏晋风度”,更延续到现在才逐渐消失。我们小时候就习惯赤脚走路,而那些有身份的“大人”不但终日穿着拖鞋逍遥过市,而且常将庶室称为“赤脚”。
    其实,这种“裙屐翩翩似晋人”的穿戴习俗不过是潮汕保存完好的众多中原古俗之一。由于潮汕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各个朝代源源不断的中原移民,使其具有储藏和积聚文化的作用。由于迁潮的中原仕民常以正统中华文化传承者自居,对自己的文化充满自信,故在竭力保护祖先文化,维护自身文化的尊严之外,还对土著文化以及海外文明予以接收和吸纳,然后紧紧地汇聚着,密密地堆积着,细细地咀嚼着,终于融汇成自身的血液,形成了浓郁醇香的潮汕文化。到了近现代,这个文化的“聚宝盆”才逐渐被打开。于是,中国有了八大菜系以外的潮州菜,有了大碗茶以外的工夫茶,有流畅淳美的潮州音乐,有操着一句也听不懂的潮汕方言的名商巨贾……
    然而,这些没有轻唇音,没有舌上音的难懂的潮汕方言——“河洛话”却是南迁的“河洛人”(简称“河佬”),带来的古河东(今山西)和洛阳一带的正宗中原古汉语!瑞典汉学家高本汉(1889-1978)老早就断言“汕头话是现今中国方言中最古远、最特殊的”。(转引自李新魁、林伦伦《潮汕方言词考释》广东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河洛话”最难懂难学。很多外地人从年青时就来到潮汕,可是几十年过去了,他们当中很多人依然讲不了纯正的潮汕话。正因为如此,“河洛话”过去才被潮汕周边的广府和客家人讹称为“学佬话”,意思是潮汕话学到老都不不会,“河洛人”也因之被讹称为“学佬人”。其实,这是因广府和客家话中“河洛”和“学佬”的音近,故牵强附会地把古洛阳官话“河洛话”讹传为“学佬话”,“河洛人”被写成了“学佬人”。(吴南生先生在1985年汕头语言学会上的讲话中有过精确的论述,见《汕头史志》1995年第1期李以严文。)
    “河洛话”至今仍完整无缺地保留了一整套在原汉晋称谓,如“父亲”称“大人”,“儿女”称“奴”,“公公”称“大官”,“婆婆”称为“大家”,“媳妇”称“新妇”等等。日常用语也保留了很多古汉语词汇,如:目(眼睛),走(跑),企(立),糜(粥),箸(筷子),肥(胖),青盲(瞎子)等等。(参阅林伦伦《澄海方言研究》汕头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这些以方言为代表的中原古俗在潮汕的完好保留,与潮汕的地理位置和历代移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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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潮汕老屋》
作 者: 林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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