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暖柳,又逢清明。
    这是一个清新的早晨,我走在老家狭长的旧巷里,脚步在零碎的瓦砾上嘎嘎作响,仿佛踩着往事的跫音,稀薄的晨雾镶着漏檐下乳燕的啁啾声,焕发出春的生机,只是旧巷早已了无人烟。一直走到巷底,只见这里开满了紫色喇叭花,其中,有一条肆长的藤蔓连接着走家串户,从“听党的话”到“热爱祖国”,到“劳动光荣”,再到“勤俭持家”,一口气从四、五家门板上匍匐过去,匍匐的方向正朝着爷爷生前住过的老厝。
    每年回老家扫墓,我都会来老厝看看。这是一间只有十来平方米的瓦房,至今已有60多年了。爷爷走后,老厝东西基本没怎么动过,还是原来样子。老厝门前是爷爷原来劈柴烧饭之地,墙被熏得乌黑,可至今墙上却还有爷爷用褐黄色土块写下的字迹。最显眼的是爷爷记下的一首以“工尺谱”写成的弦诗:“工尺工六工尺工,四上四上工上尺,上尺工六工尺上,四上四上工上尺,六工尺,四上尺,六六上,合四上。”这首名为《剪春罗》的弦诗,应是最简单的弦诗了;还有一把椰胡,陪伴着爷爷走过了一生艰难岁月。
    在墙右上角,还有几行特殊文字,那是“猪仔码”。那时,爷爷正是用这些数字记着每次卖猪仔的重量。如今,很少有人看得懂这些数字了。后来,普及了阿拉伯数字,爷爷也开始用阿拉伯数字记事,像某月某日,后面再加个名字,那是我们十几个孙子每月理发的时间,爷爷是为算好时间催我们理发才记这些的。给我们理发,是爷爷除了潮乐之外的另一件开心事。
    推开老厝的门,童年记忆很快就在这个屋子里被彻底激活了,随着目光所及在屋子里抛丝结网,过去的情景都一一呈现在眼前,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日头正好,爷爷就在门口那块石头上劈柴,而我正拿着爷爷劈好的小木块垒房子,挂在墙上的老式收音机播放着那曲《寒鸦戏水》。
    熟悉的物件都还透着爷爷的气味,吊在梁上的那个篮子底下,还塞着一叠被爷爷折平的“幸福牌”香烟的纸烟盒,堆在灶台上的瓶瓶罐灌,以及爷爷用过的锅碗瓢盆,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忽然,我发现在墙上还贴着一张暗黄的二十四节气表,下面注着一九八八年。我认出来了,这些歪歪斜斜的铅笔字,正是那时候爷爷让我抄写的。
    关于爷爷的记忆还有很多。只有在这样一个特殊日子里,才可这样从容地、细细地追忆,又是如此的温馨,或许,正是因为此时此刻,又逢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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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粤东新闻网
作 者: 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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