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顶一粒星

    有一首叫《麻雀》的童谣：“麻雀相打仆落坑，奴仔相打大人骂，大人相打老个哒，老个相打雷公扣，蛟龙相打牙槎槎。”我不知道金天民先生当年是误记还是故意记错了，因为其实这是一首黄色的儿歌，过去只在潮汕农村的“闲间”(类似民族学所指的公房)和男孩子间传唱，是男孩子接受性教育的一种途径。
    我记住的歌词是这样的：
    芹菜开花叶叶青，麻雀相甫仆落坑。
    奴仔相甫大人骂，大人相甫暗做静。
    老虎相甫通山跃，雷公相甫牙槎槎。
    这个版本虽然创作技巧更高，用到“芹菜开花叶叶青”来起兴，但其实区别只在“相打”和“相甫”两字的涵义：前者指打架，后者指交配。如果不是这种意思，孩子们就会追问，为什么大人“相打”要“暗做静”?
    但总的来说，童谣中最多的内容还是与食物有关，这是因为孩子们除了玩耍，最关心的就是吃了。《拍毯歌》这样唱：
    一油锥，
    二油槌，
    双(三)头尖，
    四菜粿，
    五缚粽，
    六甜粿，
    七疏萝，
    八酵粿。
    酵粿涂鳅空(孔)，
    膏粿踏步层。
    乌龟包甜馅，
    食了免分人。
    一块分人哩克少，
    二块分人哩唔甘。
    看看这首儿歌，几乎是将潮汕那些著名的节食粿品都罗列进去了!
    还有那些摇簸曲和催眠曲，也大多吟唱食物。比如流传广泛的《天顶一粒星》：
    天顶一粒星，地下开书斋。
    书斋门未开，阿奴拼要食油锥。
    油锥未曾熟，阿奴拼要食猪肉。
    猪肉未曾割，阿奴拼要食蕃葛。
    蕃葛未曾抑，阿奴拼要食老爹三盅酒。
    老爷一吓叱，扣破钵。
    钵勿骚，扣破瓯。
    瓯勿缺，扣破饭桶蒂。
    而且就我所知，这类儿歌流传的版本最多。一来是多数未见诸文字，二来是哼唱的母亲或保姆多数不识字，三来是往往唱完之后孩子还未入睡，需要继续编造哼唱。我女儿小时候我也经常担当这种“鹅大妈”的角色，需要编造儿歌哄她入睡。当《天顶一粒星》唱到“阿奴拼要食老爹三盅酒”之后，我会接着唱：“酒未激(酿造)，阿奴拼要食粟。粟未挨，阿奴拼要食鸡。鸡未削，阿奴拼要食梨。梨未摘，阿奴哭了白白歇，白白歇。”
    既然美味童谣是孩子们精神上的欢宴，这里我再贡献一首我收集的《火金姑》儿歌，算是给孩子们加加菜吧：
    火金姑(萤火虫)，来食茶。
    茶烧烧，配香蕉。
    茶冷冷，配龙眼。
    龙眼会开花，匏仔换冬瓜。
    冬瓜好煮汤，匏仔换粗糠。
    粗糠好生火，老婶蒸桃粿。
    桃粿红，茶米香。
    阿大妗做媒人，做地块(哪里)?
    火金姑，仆落土。
    坐我船，打我鼓。
    食我冷米饭，配我咸鱼脯。
    对我门口过，被我掠来做嬷(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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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潮菜天下》
作 者： 张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