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十六,我应邀到天港村参加一个民俗活动。抵达天港时,但见数以千计的男女老少挤满了修葺一新的林氏宗祠,里里外外,人头攒动。祠中正在进行一系列的祭祀活动,全猪、全羊,瓜果粿品,香烟袅曼;热闹而井然,欢欣而庄重。

    稍一坐定,两鬓略见风霜,但身子骨尚十分硬朗的老书记林惠初即兴奋地告诉我,天港创乡,十分奇特。这里面向牛田洋,原是榕江出海口的一个海岛,称泊仔岛。明嘉靖年间,分别来自饶平、揭阳、潮阳等地的五位林姓先人汇聚于泊仔岛,以打鱼为生。嘉靖四十三年正月十六日,也就是446年前的今天,至晚,一如农谚所说,十六胜似十五圆,满月的光辉照得泊仔岛亮如白日。有感于风浪相济,有感于同姓胜似同胞,五兄弟当即决意义结金兰。于是指月为父,称印月公;指海为母,称程洋妈。天港渔村也由此而渐渐取代了泊仔岛之称。

    在此之前,我曾听本市知名民俗学家鄞镇凯先生说过,当晚月下结拜的是温、洪、蔡三姓兄弟,因讨海为生,都崇敬天后妈祖,妈祖姓林,于是都一改原姓而成为林姓兄弟。我不禁以此致问。老书记一听,哈哈大笑:我村从没有如此传说,五兄弟从何处来都略可查考,后代也多有原籍宗亲往来呢。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要说三姓,倒是在五兄弟到来之前,这里就已居住着胡、龚、蔡三姓先民,居住史可直溯至宋末。清初,朝廷实行迁界措施,沿海50里之内尽为无人区,房舍为虚,田园荒芜。胡、龚、蔡三姓族人都已较为富有,在这场迁界的大灾难中,都成为徙居内陆的顺民。五兄弟的后人则在海岛坚持下来。当然,都饱受了躲躲藏藏的艰辛。直至康熙二十三年,清朝收复台湾,解除海禁,五兄弟的后人才成为合法渔民。

    老书记说着说着就把我带到祠后观看三姓族人的唯一遗存——一棵10余人始能合抱的大榕树。我不禁为之啧啧称奇,岁月的沧桑不正可以之为证嘛,故而极力建议找有关专家为之鉴定树龄。老书记见说,又当即带我到不远处的天后宫前看“娘树”。所谓娘树,是三棵合栽在一起的大榕树。老书记说,当年五兄弟结拜同时种下了五棵榕树,树龄么,到今天就刚好是446周年了。五兄弟的后代中,二房、五房先后离开了泊仔岛,一往达濠神仔山,即今之松山,抵今尚有后人往来;一往江西,则未明所终。他略带神秘地接着道:说也奇怪,随着二个房头的外迁,五丛榕树也不知何时死了二丛,存活了三丛,真个是人旺树茂呢。眼观三棵大榕树,盘根错节,枝干纵横,繁茂苍郁,心中不免泛起了对林氏先人艰难创业的仰慕之情。

    由于海产丰饶,也由于林氏族人的勤劳,天港向来是个富庶的鱼米之乡。据说,当年海盗猖獗,渔民不得不经常把积蓄埋藏地下,直至近现代,还常有挖掘到古币、银元以及金玉者。村中有一建于清朝中期的私祠,就是主人挖得一瓮银币修起来的。

    应是与时俱进吧,晚近以来,天港人早已不只靠打鱼为生,而且除了养殖业上叫得响的天港“大头”,牛田洋青蟹等品牌外,前些年已亮出了另一张名片——天港木仔。的确是果中的当世稀品。那清脆无渣的珍珠种,那清甜无籽的水晶种,都早已世人尽知,远远供不应求。回到宗祠中,不免谈起了这一话题。现任书记林琼盛在人群中挤上前来,略显瘦削的脸上透出喜洋洋的气息。他说,天港木仔得益于这里特有的咸淡适中的土壤。但是,凡物都不可能长盛无忧,天港木仔也已开始面临品种异化的挑战。难得新一代领头人具有这一忧患意识。据其分析,天港种植木仔已经10多年,木仔赖以优生的土壤微量元素已逐年减少;果丛越来越大,枝叶过茂则果实日晒不足;异株传粉又使无籽之果渐变有籽。见说,我询问怎么办?他满怀信心地说,好好规划,轮种、轮休,应可解决问题。我说,是不是还应从科研上找到防止良种退化之路。这么好的一座宗祠,既应是传承民族文化,敦亲睦邻的平台,也应是培育年青一代,加强农村科技工作的平台嘛。今天就应是个难得的契机。他很有同感地说,今天的确是个大好日子,先祖结缘于正月十六,宗祠始建成于乾隆八年正月十六,今天宗祠重光,又是正月十六,而且,每年村中新婚夫妇也都于正月十六到宗祠行“新婚”告祖礼呢。我高兴地接口说,那就让这正月十六的情缘再开科技之花吧。

    我又随主人到祠畔一览八角古井。此井同样开挖、建成于乾隆八年正月十六日。泉水充沛,甘甜可口,曾长期供2000多人日常饮用。这么个海岛之地,所有水井都含咸带黄,就仅仅此井清泉不断,的确令人匪夷所思。我想,水是万物之源,天港有此“灵泉”,当可源远流长,情结云天,气吞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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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日报》2010-03-21
作 者: 黄赞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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