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安县浮洋镇方潮盛的后人,每逢佳节喜庆,都喜欢张贴“潮水长流通四海,盛名远播达三江”这幅对联,因为联中已嵌进了方氏铜锣的字号——潮盛、产品质量的知名度——远播三江、销售的广度——通四海、产品的功用——链结天下潮人,使潮人强盛。
    这幅对联一点也不夸张,方潮盛铜锣创办于1840年,至今已有6代传人了。其产品推陈出新、日益精湛是世人所共识的,但对方家在长达近两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中守住这行业的苦辛辣滋味却知之甚少。日寇铁蹄蹂躏下的潮汕地区以至南亚一带,戏班几乎散尽,民间文艺活动有如秋后之寒蝉哑然失声,铜锣当乞丐碗用更会惹来白眼。方家铜锣业这棵大树倒了,只好另求生路。文化大革命时,方家第三代传人方俊仕因有高超的定音技术而被划为黑五类,被遣送回乡劳动改造,其家人也遭了殃。制作铜锣竟成了他的罪证,许多亲朋劝他不要干了,然而他却偷偷地干着。
    方潮盛铜锣在潮汕地区留下了许多趣闻。解放前夕,福建诏安一潮剧团的大深锣(俗名叫深波)的音质沙哑了,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无济于事,后闻名前来请方俊仕修理。方师傅一听试音便知道此锣在剧烈颤抖时被人突然用掌强按中部,使声波骤止,剩余的冲击力瞬间改变传播方向,严重干扰了外环域的传递线路,从而导致音质纹乱沙变。方师傅因要赶制别人的锣件,二话没说,拿起定音锤,对准受伤的环域反其道而槌之,像追打跳蚤一样向锣中间靠拢,最后一锤向中间重击,便对锣主说:“好了,请交100纹钱。”来人拿起锣一试,声音不再沙哑了,完全像原来一样洪亮。但转念一想:我做一夜戏,嗓子都唱破了,手脚都累酸了仅得到30纹钱,你三两下锤就要赚100纹,锣锤太重了。他只付了几纹钱就要走。方师傅见他没按价付款,一手拿过大深锣,对准底部一槌,手掌强按对面,这大深锣又沙哑了。来人依样画葫芦,学着方师傅的动作,有榜有眼地敲打,可大深锣还是老样子,听得自己都十分厌烦。方师傅可怜他满头大汗,便劝道:“我为了学会这技术已经打破了好几个锣,花了几千个日日夜夜,收你这100纹,补不上我用掉的锣锤。你若嫌贵,等你把这大锣打烂了,到时技艺学不到,锣又坏了,这样是不合算的。”来人深感愧疚,重请方师傅修锣。方师傅又是刚才那几下,锣声又铿锵如旧。来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叹道:“闽粤绝无仅有的一锤定音高手啊!”以后他逢人便讲,方俊仕及方潮盛铜锣的名声远扬。
    文化大革命时,潮安县潮剧团的深锣也患了“沙哑症”,派员带锣到潮安县地方国营铜锣厂(1969年从浮洋迁到庵埠)复音。方俊仕接手只轻轻敲几下再重击中心,锣即恢复“健康”。来人对此赞不绝口,誓要把方师傅的绝艺上报加以宣扬。方师傅当时是黑五类,担心传出去会惹出更大的问题,只好自暴其身份。谁知此人立即采取极端措施——强制方师傅把大深锣的声音回复原状。他绷着脸,对围在四周赞叹不已的人疾呼——“我们宁可革命的沙哑,也不要反革命的洪亮。我们决不让这黑手沾污这革命的铜锣……”方师傅惶恐惶惑地举锤又是一击,这大深锣即刻“革命”起来了。事后,这位革命同志尽管请尽了各路高手,这深锣最终只好见马克思去了。
    方俊仕的后人幸遇盛世,铜锣厂得以恢复。原有私人名号——方潮盛铜锣厂,其祖业得以继承、扩大,其产品不但销售到东南亚各国各地区,还销售到澳大利亚、美国、英国。
    走进方氏的铜锣厂,眼前的大深锣、马锣、苏锣、斗锣、丁锣、虎狮锣、广钹、佛钹、斗钦、大丁钦、钦仔、曲锣、加冠锣、月锣、佛铃、响钟、号头、车锣、京锣、床头钹、音庆、大铜钟、挂锣、铜臼上号艺术珍品陈列有序,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仿如沉浸于音乐的佳酿之中,真叫人陶然欲醉。师傅定音的锣声一阵紧似一阵,那由低沉到高吭,由深闷到雄浑的是大深锣声,一下子就引领我们到波澜万顷的大海边,领略那什么叫伟大,什么叫雄壮的力量,而钹发出的“叉叉”声则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波涛击岸、浪花飞溅的场面。至于多种锣钹协奏,那就更美妙了,什么风呼雨啸啊,什么鸟鸣虫啾啊应有尽有。这古典的响铜礼乐圣器,引领着潮剧、潮曲、潮音的不断创新、发展,鼓舞着潮人不断开拓进取,创新美好的未来,其功不可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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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潮州日报》2009-02-12
作 者: 蔡纪昭 朱树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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