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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惭愧,对“艰苦做,快活食”这句潮汕俗语的深层涵义,我是在接触了近年国际间出现的“慢食运动”之后,才突然领略到的。在此之前,我只是将俗语简单理解为“勤奋工作,轻松吃食”,原因是“快活”的基本义本来就是轻松不忧愁的意思(这里的“快”字,潮州音读“弋鞍3”)。如果某人说他已经退休了,最常听见的回答就是:“好啊,可以食快活了厂这时“食快活”的意思,说好听是“没有工作压力,轻松自在地生活”,是享清福,说不好听就是“没事干”。 下面再说何谓“慢食运动”。国际慢食运动始于1986年,由一位叫CARLO PETRINI的意大利作家著书提倡,随后在法国巴黎正式启动,至今已有席卷全球之势。据台湾作家谢忠道在《慢食——味觉艺术的巴黎笔记》一书所言,全世界已有45个国家,6万多家餐厅响应这个慢吞吞的吃饭运动。在这些餐厅中,人们会从菜谱的首页上读到一份印有国际慢食协会蜗牛标志的宣言,强调这是一种反速食运动,请大家放慢用餐速度,用悠闲的心情来享受美食。 由于慢食运动不仅是一种美食态度,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因而还引起了一种“慢生活”的风潮。崇尚者被称为“悠客”,除了强调健康美味饮食的“慢食”,还有以复兴人文精神为宗旨的“慢写”,反对一夜情提倡真爱的“慢爱”,号召仔细体验旅途风光的“慢旅行”等生活方式,主张通过放慢生活节奏,在悠然自得中尽情享受人生。 我上周与野外运动协会的朋友徒步从潮阳绵城东山穿越河浦的“掠乌尾山”,中途在一个水库边休息吃午饭。一位老兄带了全套的野炊用具和食材,当别人都在啃着面包或浸泡速食面的时候,他找了个地方铺上席垫,然后开始生火煮食。煮面条的水虽取自水库,但已用手动泵过滤;煮时加入了干贝和脱水野菜;又用瑞士军刀切碎香肠,并用青蒜和红椒煎炒。当时围观的人不少,他居然眯起眼睛,炫耀性地顾自享受起这些美食来。 我一贯认为,吃这事儿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活态度。我与美食学会的那帮朋友,都以寻找和享受美味佳肴作为人生的重要目标。我们曾经驱车几十公里,为的是吃到潮阳仙城的韭菜;甚至曾经为了吃食沙蚕刺身,专门跑到广西的北海。而实际上做这种傻事的还大有人在,去年蔡澜先生带领的香港美食团,就是为了吃到地道的烧响螺而专门来潮汕的。 回到“艰苦做,快活食”这个话题上来。在介绍了国际慢食运动之后,我们会惊讶地发现,这句俗语竟然包括了慢食运动的精神。理由之一是在潮州话中,“快活”的词义也有快乐、享乐和舒畅的意思,比如对舒服的坐椅,方言说:“只张椅坐着快活死!” 理由之二是著名的潮州工夫茶是一种最典型的慢食方式。几乎所有的潮汕人都嗜食发端于200年前的这种品茶方式,每逢酒后饭余或工作之隙,潮汕人都喜欢通过工夫茶仔细地品饮茶味和人生。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说,不仅仅野外运动协会的那位朋友是一个慢食主义者,我们所有潮汕人,包括美食学会的朋友和蔡澜先生,甚至于所有爱好工夫茶的人,全部都是慢食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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