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俗语”?“俗语是一种广泛流传在群众口头上,结构相对固定的通俗语句,大多是劳动人民创造出来的,反映人民群众的生活经验、愿望以及各地不同的风俗习惯。”(温端政《古今俗语集成·说明》)“俗语一词是汉语的固有语汇,具有自己的特定含义和文化底蕴;其‘俗’,不仅具有通俗的、大众的、约定俗成的、俚俗的等语义,尚含有民俗的意思。事实上,俗语之所以是民俗语言的一个重要语类,主要在于它往往表现民俗,是一种语言民俗艺术形成。”(曲彦斌《中国民俗语言学》)按照这种阐述,我们就不难理解:民俗语言是语言与民俗文化在长期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作用过程中所形成的凝结体,是语言与民俗的结合体,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称谓、礼仪、信仰、娱乐、交际往来等诸类民俗文化事象,与语音、词汇、文字、修辞等多种语言结构、语言要素、语言构件之间对应与交叉联系,淀积成许多语言习俗和相应的语言民俗事象,这些事象,都属于民俗语言现象,民俗语言现象是一种重要的民间文化的人类社会文化现象,具有较显著的民族性、地方性、传承性、口头性和变异性等特征。俗语是民俗语言中一种典型的民俗语汇,在语言学家看来,俗语是民族语言中特殊的语言材料;在民俗学家看来,俗语是民族民间文化中的口头语言艺术,它集民间语言材料与民俗语文学于一体,是民间文化的一种主要载体和艺术形成。
    俗语源于民俗事象,有这一种文化事象的存在,才有凝集着民俗事象文化的俗语的产生。正如曲彦斌所说:“现存—些民俗语词其生成的原初习俗底座在汉语中早已存在。”  (《中国民俗语言学》)P62—63)汕头大学林伦伦教授在其《方言俗语与民俗研究的关系——潮汕方言俗语的文化阐释》一文作了很生动的论述,可以作为俗语文化渊源的论证。他在文中引用了几种常见的生活习俗,并由此演绎出的俗语。兹引如下:
    潮汕人嗜吃粥,称为“mue”,这“mue”字应怎样写,群众知道的不多。原来,“mue”的本字就是“糜”。“糜”古字从米靡声,意为“煮米使糜烂也”  (《释名·释饮食》)。称粥为“糜”,先秦已然。《礼记·月令》(仲秋之月):“是月也,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又《仪礼·既夕礼》:“糜,朝一溢米,夕一溢米,不食菜果。”后代一直与粥并称,文献中有称粥的,也有称糜的,所以《尔雅·释言》云:“粥,糜也。”很稀的粥称为“淖糜”,唐·李商隐《为汝南公华州贺赦表》:“养庶老,颁淖糜暖帛之资。”宋·钱穆父《赠秦少游》诗:“西邻为禄无多少,稀薄才堪作淖糜。”宋·陆游《秋雨》诗有句云:“常有淖糜供旦暮”;又《龟堂独坐遣闷》诗有句云:“食有淖糜犹足饱”。由此可知,“食糜”之俗,先秦已然,“糜”之称,至宋犹存。此后,北方和客、粤等方言均选择了“粥”,而闽方言却保存了“糜”。“糜”字指糜烂一义潮汕话读“mi” (迷),因而不少人便不敢认其为“mue”的本字。“食糜”之俗在潮汕之盛使潮人不管离乡别井漂泊到何处,都想吃这碗“糜”。按时下的“文化”热,称为“糜文化”也无不可。又潮俗“糜”的吃法很多,大致可以分为“芳糜”(香粥)和“白糜”两种,“芳糜”有“鱼糜”、“猪肉糜”、“虾糜”、“鱿鱼糜”等等;“白糜”有“淖糜”、“洰头抱糜”等等。此外还有“麦糜”、“秫米糜”等。由“糜”构成的俗语还有“困狗想食浓饮糜”  (饿急了的狗想吃浓浓的米汤,意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衰到烯糜还缀锅”  (倒霉得连煮粥都烧糊了)等。
    又如,潮汕妇女旧时好盘发髻,称为“打tsan”,“-”字有人写作“鬃”,但总怀疑是同音借字,因为现代汉语的“鬃”指“马猪等兽类颈上的长毛”(《新华字典》)。但在古代,“鬃”是可以及人的。南朝·梁·顾野王《玉篇·髟部》:“鬃,高髻也。”《广韵》平声冬韵: “鬃,高髻。”文献也有用例,道教典籍《云笈七签》卷一百一十三下:“(刘)(日替)山栖求道,无巾裹鬃角,布衣事道士。”在头上挽发髻之俗,古已有之,而且男人也然。发髻,古代也可称为“鬃”,潮汕人保留了此叫法。在一些俗语中,则“鬃”、“髻”并用。如“爱鬃孬爱髻,爱人孬爱货”  (意谓择偶时应以人品为标准,不应以财产为条件)。一些地方有个较文雅的骂人俗语叫“你阿妈个鬃髻螺去‘ts`uα’” (你奶奶的发髻歪了,意谓胡说、胡来),把发髻称为“鬃髻螺”,也是“鬃髻”并用,加上个“螺”是像发髻之形。 “打鬃”之俗,在昔日的潮汕很普遍,因而“鬃”打得齐整与否是衡量妇女治家修身水平的标准之一。而且“鬃打歪了”,则是一句骂人的话。还有一个谚语说“ts`uα”鬃姿娘,无好样相”(意谓连自己的“鬃”都打歪了的女人,不会是什么好婆娘)。这就更说明“打鬃”在当时的重要性了。
    又如,潮汕农村称露天的茅厕为“东si”有的人写成“东司”、有的人写成“东施”、“东丝”等。究竟为什么叫“东 si”?“si”的本字应是哪一个字,这与潮汕民居习俗又有什么关系?查宋明资料,大多作“东司”,宋·无名氏戏文《张协状元》第十出:“只怕人掇去做东司门。”又第四十五出:“早辰间侍奉我们汤药,黄昏侍奉我们上东司。”《古今小说·史弘肇龙虎君臣会》:“定眼再看时,却是史大汉弯脸蹲在东司边。”也写作“东厮”,《醒世恒言·李汧公穷邸遇侠客》:“支成上了东厮转来,烹了茶捧进书室。”但是“司”、“厮”都是同音借字,本字还应是“厕”。《水浒传》第六回:“还有那管塔的塔头,……管东厕的净头,这个都是头事人员,末等职事。”《初刻拍案惊奇》卷二十一:“此必有人家干甚紧事,带了来用,因为上东厕,挂在壁间,丢下了的。”“厕”今潮音在“厕所”中随普通话读

(“查”阴去),但普通话中另有一音读

(见《新华字典》),便与潮音

相合了。为什么古代称茅厕为“东厕”呢?龙潜庵《宋元语言词典》以为:“寺院子堂东建厕,故称。”其实,民居也可能在东面建厕,故有此称,还有“东圃、东净”之称。虽然,随着农村中的茅厕逐渐被改造为现代化的卫生间,但如“东司头耗小影——臭相”(厕所里照的相,臭的,意谓人不讲理、喜占小便宜)、“鸭囝跳东司——赶伙”(小鸭子跳茅坑,一只先跳,其它的也跟着跳,意谓瞎赶潮流)、“东司头老石部——愈老愈臭” (厕所里的石头,越老泡得越臭,意谓人越老越坏)、  “放屎扶东司墙”  (拉屎都要用手扶住厕所的墙壁,意谓凡事小心翼翼,怕死得很)、“新东司好放屎”  (新厕所,使用的人多,意谓人有好奇、好新的心理)等等的俗语却会永远流传下去。因而潮汕地区曾经有“东厕”的民居风俗就被这些俗语记录了下来,而且在再也看不到“东厕”的将来还将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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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潮汕俗语文化趣谈》
作 者: 王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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