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们冒着酷暑慕名访问了国宾茶原发地饶平县坪溪茶厂,主人端上泡好的白叶单枞茶。我细细品尝,顿觉蜜香浓郁,滋味醇爽,喉咙回甘,暑气消了大半。此刻,我的两颊感到热烘烘的,一段难忘的往事涌上心头:

    20多前,舅父七十大寿,那天,来庆贺的亲朋很多,家里人既要接待客人又要杀鸡宰鹅忙得不可开交。我主动帮忙把食具搬出来洗涮,其中最让我爱不释手的是一把小巧玲珑的木瓜型紫砂茶壶。我特别用心,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又一遍,又用指头伸进壶内用力把里面紧粘粘的,一层黑茸茸的东西勾个一干二净之后,端着茶壶走到舅父面前邀功:“舅舅,你看,里里外外干干净净”。而舅父不但不领情,还怒气冲冲地扫了我一眼,左右开弓给我甩了两记响亮的耳光,我一震惊,茶壶失手落地跌成碎片!我哇哇大哭躲在舅母背后,可舅父却怒气未消:“你自作聪明帮倒忙,魏延撞倒孔明灯!”舅母为了保护我,与舅父争吵了一阵。众亲友以寿诞不可争吵为由,百般劝阻舅父才平息下来。我感到很委屈,经舅母说明原委,我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是一把名贵的江苏宜昌昔年出产的紫砂茶壶,是舅父的爷爷生前的心肝宝贝,老人家用这把茶壶专泡坪溪双峡峰削壁上的一株奇种宋茶———白叶单枞茶,积年累月的冲泡使这把茶壶内壁积聚一层渣芽儿,壶里有这么一层渣芽儿,少许茶叶就可泡出汤色橙黄持久,花蜜香气浓郁,色香双绝的佳茗,老爷爷珍惜这把茶壶胜过珍惜自己的心肝。后来家道“落薄”又偏逢1943年潮汕大饥荒,一家人个个饿到“大脚筒”,为了活命,老爷爷忍痛割爱将这把紫砂壶卖给乡里富人品三爷。1950年家乡解放,在斗地主分果实那一天,工作队同志让舅舅第一个挑选地主品三爷的家珍,人们以为他一定挑选那一架贵重的酸枝大眠床,但始料不及的是他却选了这把紫砂茶壶,人们嘲笑他是个大傻瓜,但他却因物归原主而沾沾自喜呢!

    尔后,品三爷偷渡香港发了财,文革后那一年,他选择舅舅生日这一天,壮着胆子回大陆为舅舅祝寿来了。有道是:“香港客,无一千也有八百。”谁知品三爷的贺礼———8000元一个红包,舅舅死也不肯收受。席间,品三爷道明来意,愿以高价赎回这把茶壶,要舅舅开价。舅舅舍不得卖,由于对方哀求再三,舅舅摇头说道:“我绝对不卖,但如果老叔公中意,就送给你!也算物归原主吧!”

    “不敢!不敢!”品三爷一听急了,未完席即推说身体不适,灰溜溜地逃走了。舅舅派人追上去退回红包。事后,舅舅说出内情:“我怎甘将家珍送给他,这是学古人欲擒故纵打发他走开罢了!”

    当年听了舅母的叙说,我非常感动也非常内疚;今天我品尝到白叶单枞国宾茶,又一次回味到舅舅和老爷爷的工夫茶情结,心中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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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日报》2007-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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