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乃至城镇的道路、街巷冲要之处,往往置放一块大石或大碑,上镌“泰山石敢当”五字,用于止风制煞、驱邪除秽。这种民俗文化遗存现在还可以在城乡轻易觅得。
    那么,“泰山石敢当”是什么意思?“泰山”两字,据宗力等《中国民间诸神》,是清朝初年才加上去的,表示“巨大”的意义,所以不必多费笔墨探讨。本文着重说说“石敢当”。据明代《姓源珠玑》所说,“石敢当”是五代(唐后宋前的一个时期)的一位力士:五代刘智远为晋押衙,潞王从珂反,愍帝出奔,遇于卫州,智远谴(遣)力士石敢当袖铁槌侍。晋祖与愍帝议事,智远拥入,石敢当格斗而死。智远尽杀帝左右,因烧传国玺。石敢当生平逢凶化吉,御侮防危,故后人凡桥路冲要之处,必以石刻其志,书其姓字,以捍居民。
明代陈继儒的《群碎录》、刘元卿的《贤奕录》等也都秉持这一说法。陈、刘都是一时大儒、学问巨公,因此好像可以肯定,“石敢当”为五代力士与英雄,既是名家所说,自是毋容置疑的了。
    可是,检翻文献,却发现其实还有不少学者是不同意苟同上说的。如宋人王象之,他以《舆地碑目》中所采录了一个事实推翻上说。书中写到,有人在莆田(今属福建省)发现一块刻着“石敢当”石碑,上面还有“镇百鬼,压灾殃;官吏福,百姓康;风教盛,礼乐张”的铭文,落款是“唐大历五年县令郑押令记”。这块宋代发现的唐碑,它雄辨地说明一个问题,以“石敢当”镇邪,早在唐代已有信仰。
    翟灏《通俗编》凭之而对“石敢当”系五代人名进行了驳难,写道:“或据《五代史》,刘智远为晋押御,晋祖遇唐愍帝于传舍,智远使勇士石敢袖铁槌侍高祖以虞变,谓植石所镌取此。既大历时有镌之者,断知此说非矣。”其实,这个驳难还不是什么大发明,因为前此已有着内容相似的“报道”。但有一点却引人注目,它称勇士姓“石”名“敢”,而没有后面的一个“当”字。新、旧《五代史》两部史书,也确乎只记载了一个“石敢”的勇士,而没有叫“石敢当”的。显而易见,是古时就有人把具有“抵挡”意义的动词“当”,误会为名词,从而发出了错误的信息。
    唯遗的是,把“石敢”往前推断为唐人的论说,也还是经典,因为两汉时人史游的《急就篇》,里面就有一条资料,让我们了解到,“石敢当”对于唐人来说,也还是“古已有之”。其文云: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颜师古注道:“卫有石醋、石买、石恶;郑有石制,皆为石氏;周有石速,齐有石之纷如,其后以命族。敢当,所向无敌也。”这个注疏确证早在西汉之前,就有以刻字之石镇煞的事实,但注文里把“石”和“敢当”割裂开来,也有望文生义的弊病。因为:以猛虎为师的石敢当能使住所不受侵害,瑞祥永无终结——这与唐代石敢当碑镌文含义一致,当决不是卫郑周齐石氏之流,而应为原始灵物崇拜的神化。我的意见是,以虎为师,意在说明石敢当能够辟邪驱鬼,它是更古之先民灵石崇拜风俗的演变。秦汉以前,民间认为虎能食鬼,这样的传说,常见于文物与文献,如《风俗通义·祀典》有“画虎于门,鬼不敢入”的记载。无疑,  《急就篇》正是以此来形容石敢当的勇猛的,不知为什么善于诂训的颜师古却误读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宋代而下,“石敢当”信仰一直十分流行。从多如牛毛的文献资料,我们可以得此结论。如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记:“今人家正门适当巷陌桥道之冲,则立一小石将军,或植一小石碑,镌其上曰‘石敢当’,以厌禳之。”《继古丛编》亦称:“吴民庐舍,遇街衢直冲,必设石人或植片石,镌‘石敢当’以镇之。”还有《集说诠真》,认为“石敢当本系人名,取所向无敌之意,而今城厢第宅,或适当巷陌桥道之冲,必植一小石,上镌‘石敢当’三字,又绘虎头其上,或加‘泰山’二字,名曰‘石将军’,谓巷道直冲有关凶煞,此石能厌禳之。”
    由是可知,“石敢当”现象是远古时代灵石崇拜的进化(有人说是“遗响”,不确),是镇煞厌禳的“安防设施”。揭阳地区这种民俗文化的引进与移植,以入清以后为盛(都冠以“泰山”二字可证),当全国各地灵石崇拜的历史已经要“翻开新的一页”的时候,揭阳地区却还在热情地继往开来,这里又有一层文化意义有待解读。限于篇幅,也就不再追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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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揭阳日报》2007-03-27
作 者: 彭妙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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