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堂叔从泰国回乡探亲,我们几位族亲想请多年未回乡,年近九旬的长辈到酒楼聚餐,堂叔却说:“山珍海味我在海外都吃过,这一次,我想吃一顿家乡的炒番薯粉条。”我辈遵命,堂叔吃得津津有味,还语重心长地说:“粉条香,但磨粉难呵!”
    堂叔的话让我感慨万千,少年时家乡的磨薯声又在耳边回响。记得农历十月,天高云淡,金风送爽,正是收获“大冬”番薯的季节,家家户户墙边、屋角、床下都堆满了番薯。这时,有“薯粉之乡”称誉的山村,大人小孩都忙着磨薯粉了。磨薯的唯一工具是一个陶制的大“磨钵”,磨钵直径约80公分,内壁刻有密密麻麻的粗纹,磨薯的乡亲把番薯拿在手里,反复在磨钵四周摩擦,这时,番薯被磨成糊状,丢落在磨钵里,磨薯人手指要缠上细布,防止擦伤,往往磨满一钵番薯时,已经汗流浃背。这时,要把磨烂的番薯放在木桶上面的麻布里,用清水反复冲洗,两手搅拌,流到木桶里的水沉淀下薯粉,经过24小时之后,把水倒掉,木桶底层出现一层白白的东西,铲出来晒干之后,就成番薯粉了。
    少年时,我常站着看母亲磨番薯,有时想帮忙一下,可是磨不上几圈,手便酸痛不已,母亲说:“头回大酸,二回小酸,三回四回就不酸了,任何工课都是练出来的。”我走出老屋,村头巷尾,大榕树下,老屋院子,到处是磨薯之声“霍霍”,那此起彼伏的磨薯声,还有树上鸟唱蝉鸣声,田野啯啯的蛙叫声,汇成山村欢乐的协奏曲。
    家乡的薯粉雪白如银,称为“雪粉”,其质量是远近闻名的,上世纪50年代,村里派人把各家各户的薯粉收集起来,销售到汕头、广州、香港等地,也有被外贸部门收购出口,远销东南亚、欧美各国的。这时,要用小木船沿着练江,运到汕头。记得有一次,我从家乡顺便坐运粉船回县城上班。古朴的小木船行驶在碧波粼粼的水面上,低飞的水鸟,不时见渔船抛网捕鱼,坐在船上,耳边又好似远处传来“霍霍”的磨薯声,想到磨薯乡亲的辛勤劳动,产品漂洋过海,换来丰硕成果,心里感到甜蜜。
    家乡的薯粉也有过很多佳话。改革开放之后,一位台湾同胞回乡观光,在香港买了几袋“上等雪粉”回乡准备赠送亲人,虽知到家乡一看,这些上等雪粉正是村内粉厂出品的,老台胞哈哈大笑说:“反正肥水不流别人田。”谈到这些往事,堂叔说,我青年时也在家乡磨过薯粉,如今老家的磨钵尚在。记住了磨钵,就记住了老家,磨钵还蕴含着精神与情感的记忆与传承,留了磨钵,就留住了游子的归心和向心,系牢了民族精神的根,温润了炎黄子孙的心。
    上世纪60年代以后,农村有了机械的“碾磨机”,磨钵失业了,村里“霍霍”的磨薯声消失了。改革开放以后,种番薯的人也少了,碾磨机也失业了,喜欢吃粉条的村民要到集市买粉条,这些包装精美的粉条,是现代先进工艺生产的,乡亲们说,过去吃番薯是填饱肚子,现在吃番薯、吃薯条是享受美食,时代不同,粉条的身价比鱼肉还高了
    几十年前的磨钵已成为“文物”,然而,儿时“霍霍”的磨粉声仍似一首悦耳的歌曲,久久回荡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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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日报”2014、8、31
作 者: 郭亨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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