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近了哩,除尘涤垢清洗的事情,也应纳入日程了。家乡人习惯将这年关的大清扫一事,喊作采囤。囤者,其实指圈住谷物的围物。为何把将清洁房屋、家什诸类与这围物联系在一起来说事呢?于此并未作进一步了解,因而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印象里的采囤,还要晚些时间行动,小年到来后几天,就是我们乡下人家采囤的忙乱日子。
    北风浮,赛过好日头。最是这清洗的理想天气,乡村里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又忙开了。八仙桌、神龛、饭桌、饭菜橱、衣服橱子、眠床、春凳、椅头、门板这类大家伙家什,再笨重也要搬动出来,洗刷一遍。小件如:吊篮、花篮,还有被褥蚊帐一类用物,更是缺漏不得洗洗刷、洗刷刷。平日里闹闹哄哄的挑水、洗衣的溪边踏头,变成了晒洗家什的场地。你要是真有闲情的心境过去瞧瞧,或许也能发现一两件酸枝红木之类的古董,说不准或是大明前清的物件;然而多半还是杉木资质的粗件。说是晒,却多是风干。冬至过后的南方,日头也还是短了一截、蔫了一截。西伯利亚过来的寒流纵是千山阻隔还见劲道。刚刚出水的洗件可是湿漉漉,在打谷埕摆开,过了午,也能服服帖帖干爽起来。
    大小家什清洗的前头,着实先要整理出一个洁净的屋子。采囤,其实就是从清理屋子真正开始了。三米见高的竹竿,端头系了榕树叶或是甘蔗叶,一把原味的采囤掸子闪亮出炉。我们做成的掸子,竹竿一端系住灶台前现成的稻草把子,更算是就地取材了,却也好使。稻草掸子所到之处,蛛丝尘泥落尽。地砖上洒落一层厚厚灰尘,此时可不敢水洗,要干扫。笤帚清理出落地的久积囤尘后,才水洗。这是劳动经验,你或许一时没明白过来。眼见着,大桶小桶从水井备来的清水一股脑儿倾倒;竹扫把、篾扫把齐挥动,浑浊了的一处污水无处流淌。潮汕民居当中,厅堂用来敬祖迎宾最讲排场,下屋用来居住倒也舒适,就是前房、后房、下间、厝手、八尺不得留有排水涵口。而这突然多出来的污水,只需用瓢子舀。先是用木瓢,接着水浅了,就换铁皮瓢子,末了抹布一抹大功告成。滴水无存,我们总是有使不完的见效的办法。
    小孩子们,总是个搭下手的角色,最为优待也是让卷起裤腿踩踩水。然而这将近年关的这次隆重大清扫,让我们记忆得深刻难以忘怀。采囤一事到此,似乎还没有完结。挽面、剃头、耙鼎也应是这一活动的延续。待到除夕临近,妇女要挽面,男人要剃头,灶台的鉎鼎要耙尘。
    潮汕妇女挽面一事真可另开一篇。但见挽面者扯二尺见长细绵线,中间捏住,嘴角咬紧一端,两只手也没空着,各执一线头。线在被挽面者已上好脂粉的脸庞上来回游走,为的是寻觅多长出来的茸毛。如此这般,重复多遍,不出半个时辰能整理出一张光滑洁净的脸蛋。执线者多是年长老妪,被挽面的多是出了阁的姑娘过了门的媳妇。再忙的男人也重视起理发来。旧年不剃头,怕是没能剔除衰败运气,因此年关将近的理发店个个爆棚。到了准备年夜饭了,这承载着整年一家人煮饭问题的鼎器,终究人们不会忘记了它。刚刚从灶台上卸下来的大鼎,翻个底朝天置于埕角巷口,松土翻地的锄头也派了用场。刮刮声未停歇,已刨尽了鼎底的烟尘。新鼎开张,风生火猛,鼎热人丁旺。耙新鼎,一则是必要的增热工序,一则则是寓意去旧鼎新,祈盼美好未来。
    仔细打量,这乡村里所保留着的采囤习俗。男女老幼齐参与,累是累在其中而乐亦融融。在新年还没到来之前的小年,习俗便是以这种体力劳动的参与,提示着人们新年就在前头了,快了快了。这,宛如新年这幕剧,一个足料的引子,剧味重年味更浓。呵呵,这乡村里的采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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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日报”2014、1、26
作 者: 蔡俊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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