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歌舞:潮人之魂(1) 文化习俗 图1张

    英歌舞是明末清初在广东潮汕大地诞生的一种汉族民间舞蹈。几百年来它伴随着潮汕人走过了历史的坎坎坷坷、浸淫着生活的酸甜苦辣。“英歌舞──潮汕人”、“潮汕人──英歌舞”就这样浑然一体,抒写着潮汕大地独特的人文景观。
    潮汕族群的精神印痕
    在潮汕一带,群众中流传着一句俗话,叫做“锣鼓响,心‘蓬浅’”(‘蓬浅’意为激动)。它生动地反映了英歌锣鼓一响,群情激奋,人人跃跃欲试、争先观看的景象。英歌队的前导是一面传统标旗,上书“××村英歌队”几个显眼金字。标旗杆是刚砍下的长长的青竹,顶端还保留着一束竹叶。标旗应由村中一位最矫健英俊高大有力气的青年男子所擎撑。英歌队就是由标旗手引领着边舞边前进的。当标旗立定,则英歌队就要就地打圈表演。这时候,原旁跟尾随的男女老少也马上站住,争着占个好位,以便能近距离接触、全景观赏。因为是在平地上表演,演者和观者处在同一个平面上,为了使更多的人能观赏到英歌表演,英歌舞者在舞动打圆圈时会尽量把圈扩大,维持秩序者会让前面的观众坐下或蹲着,最外圈的观众就只能找来椅子什么的垫高或干脆站到单车上,小孩则骑在大人的脖子上。这样的观演场面极为动人。锣鼓锵锵、槌声霍霍,时而伴以感召力极强的螺号,时而爆出雄浑高亢的呼声,那磅礴的气势如排山倒海,那凛凛的威风如猛虎下山。英歌舞的剽悍威武,令观众振奋喝彩、拍手叫绝。
    英歌舞,年年舞,表演的花样和套路也不是能经常出新,可是为什么群众却永远也看不够,永远如此着迷?这就值得我们去深深探究。
    岭南,本就因五岭之隔把广府以南与中原一带分离开来;而潮汕,则又因“东北部与福建省交界处,耸立着南北走向的福州山,属莲花山系支脉。从东北向西南走向的有凤凰山、大北山,西南走向的有大南山、南阳山。这些山脉构成了与福建省和梅州市的大埔、丰顺、五华等县的分界。”尤其是“大南山、南阳山横亘于普宁市、潮阳市、惠来县和陆河县”,这就更使其山堵海逼,尤其是潮阳、普宁、惠来以至陆丰一带的先民背倚大南山、面临南海,与中原的交通一再受阻。特殊的地理位置使中原文化和外来文化难以进入,而一旦进入则又难于改变(如今天潮汕方言中仍保留着较多的中原古汉语、潮州音乐成了隋唐古乐的“活化石”)。古时潮州被蔑称为南蛮之地,多少外地人“谈潮色变”。唐代韩愈有诗曰“潮州底处所?有罪乃窜流”(《泷吏》)指的正是这种情况,朝廷认为惩罚罪臣最好莫过于把其贬谪到这南疆蛮荒之地。而这里的潮人(包括原住民以及多次迁徙、流放、流落而来的已融入当地的中原各地之先民)就是在这险恶的境况下挣扎和生活。尤其是大南山下一带的山寨村民渐渐磨练了一种“靠山食山、临海食海”,勇于与命运抗争的顽强坚韧性格和爽直达观的乐天知命情怀。与这种性格、情怀拌和着的泥土样、山贼味、海盗气不管有多重,却已成肌体中的自然,就像那种官逼民反、境险力抗已长期成了他们的生活内容一样不可移易。普宁县铁山许阿梅起义、潮阳县陈娘康起义、海阳县吴忠恕起义为我们展示了潮汕人性格中的主导方面。人们常说潮阳人“会生会死”(意即敢生敢死、敢恨敢爱),人们戏称普宁为“草县”(意即只靠山草过活,别无他途),殊不知,引起内外许多人类学者和艺术家们极大关注的潮汕英歌舞就是首先孕育、成熟、发展于这群“会生会死”之人、这片山野“草县”之中。
    英歌舞的来源有多种说法,这里试举几种,以管窥其与潮汕地理、历史、族群、人文的微妙关系。
    最为普遍的说法是:传说在清代中期,外江戏曾来潮汕演出宋朝梁山泊好汉乔装下山攻打大名府救出卢俊义的故事,其中有舞有唱,表演得很动人,为当地农民所喜爱,因此学习扮演,称为唱英歌。后来逐渐将唱的部分删去而保留其棒舞的部分,也即现在的英歌舞。根据这一传说,我们暂且不去考究外江戏(即广东汉剧)的历史实际有多长,它究竟什么时候来过潮汕演出,它的传统保留剧目中是否有过“攻打大名府”的,而就现在英歌舞的表演论之,的确让人觉得此说颇真。英歌舞表演的这一故事脱胎于戏曲很能让人信服,因现在还保留着若干主要戏曲人物的脸谱、服装,只不过是表演起来完全舞蹈化而已。更值得品味的是,山东梁山泊英雄好汉居然在这南海之滨、大南山之下安家落户,在潮汕人的精神领域中有了最好的遇合。潮汕人似乎是理所当然地接纳了异地的英雄,这异地的水浒英雄终于成了潮汕人的精神寄托,被潮汕人视为己出。
    另一说法是:明末清初,民族矛盾阶级矛盾尖锐,封建统治者地主豪绅残酷欺压农民。为反抗压迫,相传普宁垾塘乡有一农民徒步到少林寺学习武艺,回来后因慑于官僚封建势力而不能设馆传武,便把学成的武艺改编成英歌舞传授于群众,久之便成为流传于民间的艺术品种──英歌。如果从英歌舞表演的动作和套路看来,则基本是武术形态无疑。不论是那种提棒与肩部或头部平,扣棒在胸前,平屈臂,马步,侧踏步前进,节奏强烈快速;还是扣棒在胸前,两手轮番高提臂,单跳步,节奏中速稳健;或是扣棒在下,从下而上,双提臂,单踢腿,步幅大,节奏中慢沉稳,都见出武术的明显影迹,尤其是单打、对打、群打,实在是亦舞亦武。海滨山野之民的尚武精神和打拼风格在这惊天动地的槌声吼声螺号声、气势磅礴的排场阵势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
还有一种说法:传说南宋军队南下潮汕时,带来了北方娱乐性的秧歌,具体地说,就是由山东的大鼓子秧歌演变而来,原表现的是农田稻作的农耕生活图景,后来才不断发展变化。英歌舞动作名称中至今仍流传有“布田”(插秧)、“麦穗花”、“走花柳”的。这是潮汕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那人多地少、追求精耕细作的农耕生活的隐约反映。(可能原初的表现会更为直接)英歌舞者很聪明,在基本是雄浑强悍、铿锵有力的气派上也间插点抒情优美的,特别是表演“麦穗花”,对比之下,令人有美不胜收之感。其实,这是潮汕人性格、脾性的自然流露,是潮汕山水、农耕生活的折射。已经有论者认为:英歌的前身是秧歌,这是一个极有意义的值得探讨的命题。清初时人屈大均记载:“农者每春时,妇子以数十计,往田插秧,一老挝大鼓,鼓声一通,群歌竞作,弥日不绝,是曰秧歌”。时至民国,翁辉东这样辑录着:“潮州有唱秧歌之戏,每春二三月,乡社游神,常常见之。惟俗昧其本义,讹为英哥,且强解为英雄大哥,殊可发噱。观现在秧歌之游唱,其前导有灯笼,榜曰‘大闹花灯’,次饰水浒传梁山泊好汉多人,最多者符一百零八人之数,敷演假庆闹元宵,攻大名府故事。”应该说,此时早有“英歌(哥)”之称,并且渐已成“俗”。这里,似可间接见到,除了“秧”与“英”在潮汕方言中为谐音之故容易混用之外,恐怕人们在对秧歌舞的发展过程中极为愿意把梁山泊英雄视为心中的偶像崇拜,而把“秧歌”渐渐改称为“英歌”也是更为深层的心理原因吧。这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行为和再创造,完全无须指责。(现在有极少数的英歌队仍打着“××村秧歌队”,如普宁南径碧屿,这也正常。它可为我们研究英歌舞的源流和发展提供一些线索。)
    潮汕英歌舞的风格特点是粗犷有力、豪迈威武。从结构上看,它的表演分为前棚和后棚。前棚为舞英歌(当地俗称“唱英歌”或“扣英歌”),这是英歌表演的主要部分;后棚是化装唱戏和武术打布马表演。前棚英歌表演的道具为短棒和小鼓。短棒圆形,直径4─5公分、长20公分左右。鼓旁有弓,可供左手提拿。舞者一半舞棒,一半舞鼓,也有全部舞棒的。表演者人数没有固定,除同样化装上场的锣鼓队及扮演玩蛇者外,大体为24人、32人或36人、72人,为双数,最多时曾有108人(上场者全部在内)。表演者的脸谱是根据梁山泊中的人物形象、性格特征而定的。如杨志,红脸红须;李逵,黑须满腮,倒钩;鲁智深,和尚装束;武松则为白脸(传说他因迟到,来不及化装便跟着队伍出发了)。舞者服装跟戏剧中的“紧身短打”相似,上身坎肩,脚的下半是“人”字形的裹腿,脚穿布鞋(以前为草鞋,以便表现神出鬼没、来去无声),鞋头上有英雄花。以前每一个表演者身上还挂着一块标明梁山泊英雄姓名的小牌子。穿插于舞者前后的是玩蛇者时迁,队伍第一棒(俗称头槌,即领舞者)杨志(一说关胜),第二棒李逵,第三棒鲁智深,第四棒武松,往后是众英雄。英歌舞的动作形象鲜明,有一种阳刚之美。如主要动作“洗街”体现英雄过江,“拜年”形似宣誓,“布田”也似绑藏匕首,“背槌”有如抽刀拔剑,还有“抱槌”、“勾脚”、“过跨”等动作,则像短兵相接的战斗姿态。图形和阵势的变化如“接龙骨”、“杀四门”、“双龙出海”、“日月争辉”则表现了英雄们大破大名府的英雄气概。英歌锣鼓的基本节奏是弱起强落:“隆咚│锵隆咚│锵”,它造成一种向前推进的动力。
    以上的简要介绍大体已露英歌舞面貌之端倪。如果能从英歌舞的实地表演看,即广场大道、村巷闾里见那观、演者的零距离互动,当让人更为激奋动心,体味到潮汕人的别样情怀,感受到梁山泊英雄好汉的精神风貌在潮汕人精神品性中的形象写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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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揭阳日报》2012-01-30
作 者: 王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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