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清道光年间,有一生员叫郭光的,为东门郭氏子孙中之佼佼者,其人饱学博见,才思敏慧,但生性乖张,不入时流,屡试不第。这郭光虽卓具才艺,有江郎妙笔,却无潘宋之貌,幼年时得天花病患,脸相不扬,斑如虎蟹,邑人讥议他,郭光毫不介意。有人说他刁钻善讼,乖癖傲物,飞短流长,郭光也充耳不闻,管自“我行我素”。

    其实,了解郭光的人都知道他具有正直清高的知识分子秉性,尤嫉恶如仇,不事权贵,向未摧眉折腰。每遇不平之事,从不隐讳,振笔宣扬,昭示于世,故鸡鸣犬盗,横行乡曲等奸邪之辈对郭光既恨且惧,视为眼钉肉刺。

    郭光血气方刚之年,正是赃官叶先春知揭邑之日。叶先春之任揭阳知县,确是揭阳人民的司命灾星,他以割地皮,盘剥百姓而出名,邑人恨之入骨。

    有一年元宵佳节,叶先春为粉饰升平,竟于五门头张灯结彩,谁料是日午后,天不作美,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一天细雨;傍晚时分,彤云密布,霹雳震耳,榕城“武爷宫前”的百年古榕被劈下半边桠枝,老榕叶纷坠,遍地狼藉。元宵灯彩也皆被雷雨摧毁殆尽,如此春行夏令真是大煞风景!可巧子夜过后,云散雨收,天青如洗,翌日,衙前显眼的地方出现了一对惹人注目的元宵诗联,笔墨淋漓,势走龙蛇,联语云:雷轰古树,天地不容老叶;雨湿元宵,吏民尽怨先春。明眼人一看便知,诗联表面上是文人即景抒情,骨子里却是痛骂贪官。它既准确地描绘了元宵夜的晦气风景,又不着痕迹、极其自然地把“叶先春”的宝号揉进联语里,机带双敲,入木三分,令人叫绝!市民见之,奔走相告,无不会心微笑;而赃官叶先春得报,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即命人细加访察,始知联语出自郭光之手笔。叶先春把郭光拘上公堂,正拟发作,有门子从旁暗示,秘告以郭光乃城中郭氏望族之后,桀骜锋利,难以强压,且学社力量雄厚,更不可惹云云。叶先春倒也乖觉,立即转舵,阴阳怪气地问:“郭先生联语清新流畅,诚是上乘之作,然古人云,感乎心而发乎言,先生何为而作?”

    郭光微微一笑:“太爷听禀,文人习气,每欲舞文弄墨,因见元夜雷雨大煞风景,是以即景口占而为文耳!”

    叶先春脸上的表情肌牵动抽搐了一阵,嘿嘿干笑两声:“郭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本县早有所闻。既能即景成联,定不下于曹子健七步成诗之捷,本县意欲亲聆雅教!”“学生不才,洗耳恭听。”

    叶先春见郭光对答从容,毫无惧色,不亢不卑,甚为恼怒,不禁一抬眼睑,那双猴子目射出两道凶光,直逼郭光,见他乍一抬头之间,却是满面斑点,其丑无比,便冲口而出道:“生员面似鬼,何日踢斗成魁?……请对上联!”

    郭光闻言一震,怒从心起,抬头往堂案望去,只见叶先春反穿着羊皮裘,在料峭春寒中瑟索不已,那反穿的皮裘上的羊毛丝条条抖动,不暇思索,即朗声对道:“太爷身如羊,几时发角为解?”(注:叶先春是乡试解元出身而受任知县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针锋相对,即景喻物,组字为联,天衣无缝,即使平仄不甚工稳,却也不愧佳构,先春一时哑口无言。沉默片时,叶先春慢条斯理地岔开话题,耍无赖说:“本官闻生员一向不奉行诗书之训,喜欢寻事生非,涉讼肇事,自今而后,望其苦守寒窗,磨穿铁矶,以期秋榜题名……哼……去吧!”于是甩袖扫兴退堂,堂下无不侧身掩口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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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特区晚报》2007-03-14
作 者: 江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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