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阳牛市旧事

    我的家乡在小北山下。上世纪70年代以前，家乡人要买牛、卖牛都要到十多里远一处山坡牛市。牛市是半山腰一块较平坦的“小平原”，这里没有房屋，没有商铺，却是远近闻名的耕牛市场，前来交易者有附近各乡村农民、也有毗邻的揭阳、普宁乡村民众。牛市虽然湮灭了半个多世纪，但回忆起来，许多趣事仍觉津津有味。
    牛市开市时间是每月农历的一、三、五日上午，称“牛圩日”，逢圩日的清晨，通往牛市的山路特别热闹，有牵牛来的，有空手来的。8时过后，牛市已是人声鼎沸，黄牛黑牛，水牛山牛，老牛幼牛，大大小小，漫坡是牛的世界。牛们或站或坐，有啃主人带来的青草的，有在山沟饮水的，或小牛碰角嬉戏的，一派安然祥和景象。这时，最活跃的是“牛经纪”，他们的职务叫“耕牛交易员”，群众把他们称为“牛中”。他们带买主看了看每只牛，当买主表示交易时，牛中便一手拉过牛绳子，一手拍打牛屁股，牛猛地奔跑向前，这时，牛中便对买主说：这牛雄猛，四蹄好，毛色好。并用暗语问：你想出多少钱？又问卖方：你想卖多少钱？当买主卖主双方讨价还价时，牛中便出来“押价”。我就亲眼看到一个“牛中”对卖主说：一百六十元太贵了，一百三十元可以卖。对买主说：你说一百元哪能买到，一百三十元差不多，最后双方同意成交，牛中从买方和卖方各收了“中钱”（介绍费），便带另一位买主去看其它牛了。晌午时分，人们便到临设的食摊前或吃碗粿条汤，或炒盘面条吃之后，陆续空手或牵牛回家了，至下午一时多，人去了，牛走了，牛市又是一片山坡平地，留下一些牛粪，垃圾杂物，几位市场管理人员便开始清扫，牛市又恢复它一派清静安详环境。
    山坡牛市还流传着许多故事。1949年8月，北山的人民武装游击队得到情报。当地国民党一支走投无路的“布袋队”（即杂牌军）要到牛市抢劫。游击队领导人认为这是消灭敌人，保护群众的好机会。游击队一面布置在牛市两旁山坡上设伏，一面派出十多名游击队员，装扮成买牛顾客，腰藏驳壳枪，夹杂在人群中。这天上午十时许，大路上来了十多名结集而行，神色慌张的陌生人，他们向群众说：为了保护北山乡村，买牛人和卖牛人都要交出“牛捐”，否则抓回乡公所惩处。有惊慌的群众要择路逃走，却被这伙人拦住。游击队领导人立即对当头的一人说：我是牛市头头，钱全在我和伙计身上，要多少“牛捐”，到后山密林处交割，才不会惊动乡里民众，不然众人围闹，于你我双方不利。对方信以为真，当他们小心翼翼步入山林，准备劫钱时，被我设伏的人民武装团团围住，偷鸡不成蚀把米，乖乖当了俘虏。
    又有一次，我们村里的贤叔买回邻村一头黄牛，养在牛间里，至傍晚时，只见牛间竹门歪倒，黄牛不翼而飞，贤叔派人四处寻找，最后发现牛逃跑回原来的主人家主人要拉牛交还给贤叔，但牛蹲着不动，任由主人抽打也不站起来让人哭笑不得。贤叔说，看来牛也是有灵性的，它和老主人有感情不愿离开老家，那就算了，我另买一头。对方只好把牛款付还贤叔，了结此事。
    上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山村修了公路，人们把耕牛牵到附近集市买卖，不再走山径小道，山坡牛市从此荒废。如今，当年的牛市果林飘香，但老一辈的人，谈起昔年的山坡牛市往事，似乎三天三夜也谈不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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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日报”2016、7、31
作 者： 郭亨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