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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条普普通通的寻常巷陌,一个寻寻常常的乡里名字,只要你愿意走进去,就可以挖掘出一个动人的故事,或者一段尘封的历史。 澄海有一条文化味道十分浓郁的街道,文化局、文联、文化馆、澄海第一学府都云集在这里,这条街也就顺理成章地称为文化路了。路的两边,玉楼琼宇,灯饰辉煌。这里有一条寻常巷道,人们叫它县前街。顾名思义,一定是座落在衙门之前了。我打开一册旧县志,仔细翻阅几百年前的疆域城郭图,这里河道纵横,湖泊密布。几个渔村零星散落,几盏渔火在夜里摇曳。这可是盗贼的好去处,于是海盗来了,乘着渔船,踏着波浪;山寇也来了,拿着刀枪,扬着尘土。可怜手无寸铁的乡民,眼睁睁地看着粮食被抢光,妻女遭奸污,兄弟被杀戮。他们喊天,他们呼地,他们祈求朝廷能关注。提督张臬带着军队,扑灭了山寇,招安了海盗。他是个有战略头脑的将军,他看到这里虽然是“海气昏昏水拍天”,但它是全潮的门户,如果没有加强防御,海盗就可直入无阻,这里的百姓还得长期受害,潮州府城也不能安宁。于是他们认认真真地拟写了一份奏疏,奏请朝廷设置县制。朝廷同意了,一张任命书付给福建长乐的周行,说:“去吧,赐一个吉祥的名字,澄清海氛,就叫澄海吧!”在周行面前,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澄海?他自己写道:“这里近年以来,先后受到倭寇和海盗的抢掠杀害,人民不是死亡就是逃走。以前的乐土,现在变成了一片丘墟了。”真真正正是一张白纸啊!城楼、县署、城隍、学宫,一个县要具备的基本设施,一个也没有。先搭个茅屋办公吧,百姓们看到这一个用木材、竹子、茅草搭建的衙门,却摆放着威武肃静的牌子,多多少少有点不伦不类,都哈哈大笑:“真是一个草衙门啊!”这样的衙门,跟家居有什么区别呢?他们觉得实在很亲切。 着手筹建一个县,要办理的事实在太多了。周行在《澄海县建置图序》中说:“我九月到达潮州,当时县城的规制和界址还没有确定。潮州知府何文翁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理,我认为建立一个县城是一件相当重大的事情,不敢马虎应付,亲自带着属下的人来这里,邀请地方上一些有经验的长老和一些有才干的人共同登山涉水,进行勘察。”一身汗水、一身泥土,一个县城的规划就这样制定出来。城池、学宫、官署、坛庙高多少宽多少,都经过认真考虑,严谨论证。更难能可贵的是,周行坚持不劳民伤民扰民。庞大的建筑工程,当然需要庞大的工程费用,百姓自然忧心忡忡,担心这笔款项无从筹措。周行安慰他们:不用担心,建筑县城是官家的事,应该用公款来建筑,你们遭受兵祸之后,经济困难,断不会增加你们的负担。也有人担心自己的土地被征作公用,没有赔偿。周行同样安慰他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官家征用你们的土地,自当代你们请求上级,把海滨新浮聚的土地如数偿还你们,不使你们吃亏。百姓们笑逐颜开,他们奔走相告:澄海来了个好官,真正体恤百姓的好官。 周行的母亲死了,按礼数,他得回家丁忧。张璇接着他的班继续在草衙门办公。张璇走了,蔡楠来了,他把居所寄借在冠山寺院。每天,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清脆的马蹄声响起,百姓便知道,知县来草衙门视事督工了。晚上,马蹄声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稍有闲情逸致,蔡知县便邀请县里的秀才,慢慢地品着茶,或者温壶酒,就着风花雪月吟诗作文,然后张贴起来,评个优劣等次。有时候,不免争得面红耳赤,争完了,蔡楠还很高兴,得意扬扬地写道:“薄宦游来二载余,樗材长是恋山居。神峰不是终南地,只架山堂欲著书。”用来表明他的心迹:我和读书人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我的精神觉得超脱极了,自由极了。特别是在这翠绿环绕,极目天舒的神峰上,我怎么会刻意去追求功名利禄呢?还有左丞芳、顾奕,两人一样的廉洁,一样的勤政,就在草衙门里描绘了澄海,建设了澄海。 有时候,你会觉得历史巧合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一百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改朝换代了。澄海在这刀光剑影的一百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迁界,百姓失去了生存的依赖;撤县,百姓失去了精神的家园。多少人在界内望着故里,虽然近在咫尺,仿佛远在万里。春风轻盈地吹过,这时候故里的村头巷尾,已经春意盎然,一棵棵桃树,开出一千朵一万朵花,有谁来欣赏呀?只不过独自飘落,独自凋谢。空荡荡的驿道,凄凄的芳草遮掩了昔时的马蹄印痕,家家户户的庭院里,只有狸猫窜来窜去,哪里去寻找充满诗情画意的缕缕炊烟?百年县城重新成了一片废墟。巡抚王来任和总督周有德绘图上疏:“不行啊皇上,这个地方实在裁撤不得,这里还得重建,还得加倍地建。”阎奇英面对着处处残垣断壁和累累的荒冢孤坟,他拨开旧县署膝盖高的野草,对属下说:“算了,建几间茅屋吧。我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去办呢!城垣寨垒要重筑,水利堤防要兴修,灾民流寇要安抚啊!”赵联璧、翁与之、母鲸、王岱,一任又一任的知县来了,一个个都这么说,一个个都这么做。 在王岱的任上,一个夜深风急的晚上,一点火种将草衙门化为灰烬,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了,一连几天,王岱就顶风冒雨露天办公。百姓感动得不得了,主动捐款请求建县署,王岱不同意,百姓更不同意,越级向潮州府申请,终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县衙堂舍建成。王岱实在于心不安,他反反复复地说:我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住上好一点的房子而让我们的老百姓受劳累。如今,父老们如此周全地为官员着想,我们当官的又该怎么样报答百姓的殷勤之意?他端端正正地在县署堂舍上写了两个字“诚求”,同时端端正正地撰写了一副对联,高高地挂在堂舍的两侧:“无厉民以自养,无枉道以事人。”用来勉励自己,用来激励后人。他的心结太浓太浓,总觉得享受了这些俸禄,必须吐出丝、呕出血来奉还。好一个王岱,就在百姓再三请建的官署里,当他批完了案头的一叠公文,终于无法支持自己,用他的生命作了报答。 一百年,十任知县,一所草衙门,澄海在历史的风风雨雨中艰难走过。又三百年过去了,当我们翻开史志,走过历史风风雨雨的澄海从来就没有忘记周行、王岱等伴随澄海走过的人。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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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本文的第563位读者 来 源: 摘自“汕头特区晚报”2015、9、14 作 者: 王伟深/文 陈 琦/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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