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潮剧了解不多的人总会为这样一种表达方式感到纳闷:戏里的角色经常是一上台就在那里自言自语,不仅把自己的姓名、家世、年龄、爱好、心情都说出来,甚至他接下来想干什么坏事也大白于天下。打个比方,一个奸臣要害人,一上台他就说,老夫什么什么人,有个女儿在当西宫娘娘,一般来说,西宫的女人通常是极狐媚的,且往往是极能坏事的,就是奸臣的保护伞。这个奸臣的眼中钉,必定是一个忠臣,这个奸臣在那里恨恨作声:这个对头怎样妨碍了他,他必欲除之而后快。他还把他将如何设局加害全抖了出来。他们的心里活动不是揣在心里的,非说出来不可。像《莫愁女》中少夫人彩云因妒生恨意欲加害情敌莫愁时,她就在那里作愤恨之状,说:“猛药才能治病根,不下狠心情难断!哼哼,断情还需把刀借,借刀还需不留痕!”一些不太懂潮剧的观众可能会想:有没有搞错,把我们想得如此低能,什么都说白了,下面还有什么看头?

  下面当然有看头。潮剧并不靠匪夷所思的结局来拉拢观众,它想让观众欣赏的是这个过程,坏人怎样害人,好人如何蒙冤受苦,最终各得其所,这个过程是来赚取观众的共鸣的。潮剧包括其他戏曲品种,它的艺术表现是抒情的,叙事当然是要的,但并不是最重要的,说白往往就体现叙事的功能,而唱则是抒情的。  

  还是以《莫愁女》为例,一方面少夫人想帮治病需要药引,而莫愁一双眼睛正是所需的药引,这个计谋已基本得逞,观众正心急火燎欲知结局如何的时候,莫愁一段长达数分种的曲加插在这里,她深情地回忆了公子与她的交往,对她的钟爱,最后带出“只要公子病早愈,何惜此身受伤残!”听得人柔肠百转。至于莫愁受戕害,被强夺双眼,则处理为被带至后台的莫愁发出一声悲怆的“唉咦”。在这一场戏中,情节高潮当然是莫愁被取去眼睛,情感高潮则是莫愁的一段“有了他虽无眼睛也光明”,而广为传唱的当然也是这一段唱腔。

  所以,好的戏曲让人百听不厌百看不厌,原因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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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特区晚报》2009-12-21
作 者: 梁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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