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尽潮汕饮食,能够让我回味无穷的,不是在酒店的餐桌上,也不是在家居的饮食中,而是在几十年游走潮汕大地的过程中偶然碰上的。让我们用文字的方式共享吧。

    文化大革命初期,我与汕头航运局的几位同志,在韩堤路八角亭小码头,坐上了韩江船队的客货机动船,沿韩江水路至梅州,随船向船员宣传中央颁布的“文革16条”精神。

    黄昏至潮州古城,船泊于湘桥附近的码头。船员们张罗开了晚餐,主菜是客家酿豆腐,年轻的我自然成为帮手。先把咸鱼、白肉、蒜头剁碎,和上少许的茨粉做成馅;再把方形的豆腐对开切成三角形,用竹签划开豆腐的底部,塞进馅料,下油锅炸至金黄色;再用一小鼎,放上松鱼头、大蒜节、辣椒丝、姜片等配料,淹上水焖煮。不一会,酿豆腐鱼头汤香味四溢。这一道菜,融合了客俗潮风之饮食,同志们赞不绝口,就着青菜和米酒,晚餐开始了。时值深秋,船窗外,风清月白,韩水之上,湘桥之影荡漾,实乃至美享受……

    1969年元旦,我到海丰梅陇探望在那里下乡的弟弟。中午至海城,再由朋友带路,翻山越岭,徒步几小时,到知青点时,夜幕已降临。知青们经过一天的劳累,见到城里来的亲人,那热闹劲,自不必说。生产队长闻知城里来人,执意要自已动手煮饭招待我。他从家里拿来酸菜、大蒜、几片咸肥肉,小水桶里是一条足有3斤重的鲶鱼。知青们告诉我,那是队长今天在田地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到的。柴草烧起来了,简陋的知青屋,欢声笑语,满室生香。一大盆鲶鱼酸菜汤,外加香喷喷的白米饭,一下子被大家一洗如空。当其时的海丰农村,一贫如洗,农民是用鸡蛋换火柴等日用品过日子的。吃下队长倾其所有煮成的饭菜,于心不安,我把带来的4包丰收牌香烟、一点糖果,连同我随身装衣物的手提塑料袋一并送给生产队长。这一餐,贫穷纯朴的农民让我感动,也让我觉得,潮汕大地,不单海产品鲜美,田野、池塘里的淡水鱼照样鲜美无比。

    1980年初冬,与老王同志到澄海东里港务所公干。至东里,已近中午。为了不麻烦基层,我们直接至市场解决午餐。刚进市场,一阵香气扑面而来,遁香而去,一位农妇正在地摊大煎蚝烙。平鼎周边,有水汪汪的鲜蚝、打在碗里红橙橙的鸭蛋黄、青翠的芫荽葱及白花花的茨粉,乡土气息扑面而来。我与老王一拍即合,拉开小凳子,先尝一盘,真个美味无比;意犹未尽,看着农妇拙笨的操作,我们干脆接手,就着清茶,自煎自食。末了,按消耗的材料清算,一共7块多钱,付给农妇8块,硬是要找回零钱。在市区,现在蚝烙遍地开花,但再也尝不到30年前东里那一盘蚝烙的味道了。

    饶平县柘林,是粤东靠近福建的有名渔港。1987年盛夏,适逢一同事在那里挂职锻炼,在饶平公干后,顺便往柘林做客。渔民们得知我是饶平人,盛情款待。他们拖来刚上水银晃晃足有一米长的大海鳗,横切成足有巴掌大一片片的鱼肉,然后一片一片摆放在竹篾筛上,撒上盐及姜丝,用猛火蒸,此为其一;又用一只只滚圆的梭子蟹,腹部朝下贴着鼎里底蒸,据说这样能迫出蟹里的水分,使肉质更鲜甜,此为其二;再一是一条大赤鬃鱼,剁成大块,加上萝卜干片、大姜、蒜头等配料,熬成汤。当一盘红彤彤、因新鲜而张牙舞爪的梭子蟹、一竹篾筛雪白的蒸鳗鱼、一大锅乳白色的赤鬃鱼菜脯汤摆上桌时,真令我脚忙手乱。盛夏的海蟹正当其时,当我费力地揭开顶盖时,橙黄的蟹膏香扑面而来,海墘人食蟹是不用酱料的,图个原味;巴掌大的鳗鱼片则用手抓,蘸着盐水加辣椒丝,大口大口吃,吃鱼像吃地瓜一样。和着甘鲜的鱼汤,最后再喝上一碗稀稀的地瓜粥,在那大暑的季节,享用这样的海鲜盛宴,胜似大补,难怪渔民个个精壮无比。

    1991年5月的一天,应朋友之约,前往潮州凤凰镇郊茶农阿黄家做客。一壶好茶,叙旧之后,阿黄搬出一个吓人的竹笋。竹笋近8斤重,横竖大小接近。那是在初春,竹笋才露尖尖角,用石块压住,再加上春季雨水充足,终长成滚圆稚嫩的竹笋。主人发话,今天就用一笋三味招待我们。在主人的指点下,大家一起动手,一笋三味终于摆上餐桌。一是笋丝炒米粉葱段;二是笋块炆香菇鸭肉;汤则是竹笋鸭骨内脏汤。刚出土的竹笋,配以自家养的水鸭;天然的食材,简单的做法,煮出的食物,保留了大自然的新鲜气息,偌大一个竹笋,竟被我们一扫而光。

    潮汕大地,长夏无冬,地里长的、草里爬的、水里游的、洞里钻的,到处是美味。加上潮汕人心灵手巧,富贵贫贱,各取所需,各有食法,一句话,千里韩江,千里沃野,处处有美食。

你是本文的第1475位读者
来 源: 《汕头特区晚报》2010-04-01
作 者: 沈 玮

   特别声明    本站部分内容《图·文》来源于国际互联网,仅供参考,不代表本站立场!

本站尊重知识产权,版权归原创所有,本站资讯除非注明原创,否则均为转载或出自网络整理,如发现内容涉及言论、版权问题时,烦请与我们联系,微信号:863274087,我们会及时做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