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澄海城区的格局就象一张棋盘。整个县的政治中枢“县署”,放在最北边近中心的位置(今澄中操场),那是一只“帅”。一边的“学宫”(今澄中),那是一只“士”。另一边的城隍庙(今文化馆),那是一只“相”。八角楼却是一只“车”。它们差不多在一条直线上。县前街、韩祠、书院、义塾(市政府原址),和县署在一条中轴线上。满城的“马”、“炮”和“卒”,便由“帅”来调遣。审视这张棋盘,看看那些大街小巷,人们便会深刻领会“井”字与“田”字的涵义,并进一步明白什么叫“星罗棋布”。
    可是,这张棋盘又并非想像中那样平直和端正。任何建筑都要因势造形。对北边的“帅”,你休想在南边将它一军。小小的澄海城,有独特的秀美。她,只能用“幽深”两个字来概括。
    我们看看五个城门。从南门进入鞋街,尽头是一座双忠庙,拐弯才能到便生前。从北门走大街、公婆树、大股、火药局、陈舍埠、曲曲折折,到乌栅门,迎面是一条阜心街和一座福德祠横档去路。从西门沿西门直街、楼下头、文祠路,宛转到姚厝祠旁,也是一座土地庙。东门直街最短,东门与馆巷的土地庙也彼此相望。小北门也然。整个澄城,没有一条道路能直通南北或横贯东西。这还是二十世纪略为修整后的面貌。其实,一般小城都有这种特点,潮州城便如此,许多道路,不是丁字形便是曲尺形。如果以为这是风水迷信,便属皮相之论。不能排除古人讲究藏风聚气的因素在内。大的城池并不忌讳二门相对。北京的城门,外城的广渠门便与广安门遥遥相—直线。内城的朝阳门与阜成门,东直门与西直门也如此。她们之间,距离好几公里,中间还隔着皇城,怕什么呢?之所以如此,主要缘于中国传统的审美观。
    澄海县城是一个袖珍小城,论周长,只有3公里多一点,而南京城的城墙却有33.6公里,是澄海城的1l倍。小城便有小城的讲究。澄海城的直径,还不够1公里,这样的直线距离,完全在视程之内,步行至多也不过十几分钟。造两条连接东西贯通南北的大道,简直不可思议。好像说,今日的益民路,相当于澄海城的直径。这头老电厂附近,正是昔之东门。倘若古人把西门建在西华路口,从前平房低矮,城楼高耸,站在东门望见西门,整个澄海城一眼望穿,任多么少笨拙的设计者也不会出此败笔。
    中国传统文化在审美上的一个基本点,就是贵曲忌直,趋藏避露。不管写文章、作诗,还是编戏、绘画,什么起承转合,跌宕顿挫,蓄势设伏,意到笔不到,种种讲究,目的都在于,使内容含蓄有余味,不让人看头知尾,一览无遗。古典建筑艺术便与此一脉相承。
    一座潮式建筑“四马拖车”,三厅二天井,从内到外直通通,所以在门厅都安上两扇木屏风以阻拦视线。一座江南园林,大则七、八亩,小者三、五分,如此面积,容易一进门便尽收眼底,难以撩人所以通过移步换形,或假山亭台,或回廊曲径,或修篁镂窗,使人每换一个视角,都有新的景致。基于这种认识,我们不难明白,古人把澄海城设计得令人无法一目了然,正为了取得曲径通幽、景由心造的效果。
    还有另一个原因。古代澄海地面多盗贼。建澄海城,首先是从海防着想。城内那些深巷,便于埋伏,有利于打巷战。这是防备上的考虑。
    道路弯曲,却不用担心走人死胡同。许多巷道,眼看山穷水尽了,却忽然有柳暗花明的惊喜。就说从池仔内到姚厝祠旁,眼看尽头了,谁料,右边却有窄窄的祠道通城边,左边还有东巷通东门,出东门直街,便豁然开朗了。貌不惊人的澄海城,就这样给人别有洞天的感觉。
    古人有古人的想法,今人有今人的思路。今人单纯从交通方面着眼,一条中山路,一条益民路,一条文祠路,二横一竖,把澄海城切成六块蛋糕。这也许是一种选择,无须吊古伤今。可是,我们在赞美现实的同时,切莫嘲笑先人。在澄海城仅有数干人的步行时代,他们把小城建造得如此幽深,正体现了绝顶的智慧。
    小城已成为远逝的过去,处处无迹可寻。今天捡拾些许历史碎片,不知能否让后人约略了解,我们的祖先,原来栖息在那样一个宁静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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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家园梦拾》
作 者: 李汉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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