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湖寨和沙湾镇看潮汕古镇和广府古镇的异同

    古镇，承载着地方的文化传统、民风民俗，也是研究古建筑、古文化的重要场所。潮汕地区的古镇以潮安龙湖寨为代表，广府地区的古镇以番禺区的沙湾镇最典型。现将笔者所见两处古镇情况进行比较。
    潮安龙湖寨位于韩江下游，又称“塘湖”，宋元以来是潮州府城及兴梅地区的江河出海口和通商口岸。明清时期，龙湖寨成为旺极一时的对外商埠。经长期演变，龙湖寨形成“三街六巷”的聚落格局，寨中存在数百座宗祠、府第、商宅、宫庙等建筑物，是研究潮汕移民文化、商业文化、建筑文化、民俗文化的大型民居聚落。
    沙湾镇始建于南宋，在八百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形成并保留了以传统历史文化和民间文化为主体的岭南文化，承载着以广州为核心的广府文化传统，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在沙湾十分丰富。今天的沙湾镇有约四十条古巷，“石阶石巷”的古村落格局保存完好，大量明、清、民国时期的古建筑在此随处可见，沙湾镇还是近现代广东音乐的重要发源地。
    比较龙湖寨和沙湾镇两座古镇，会发现两者有不少相同之处。
    首先，两地宗祠文化浓郁。
    从宋朝后期到明清时代，龙湖寨商贾云集，经济繁荣，人文鼎盛。古寨历史上曾有五十余姓聚居。龙湖寨中，发现大批祠堂，如“陈氏宗祠”、“许氏宗祠”、“林氏宗祠”等，重要祠堂往往出现在主干道两侧，彰示龙湖寨中姓氏的杂居情况，还有传统儒家文化的巨大影响。
    沙湾镇的祠堂不下百座，其中最著名的是何氏大宗祠，乡人惯称“留耕堂”，是沙湾何族礼祀初世至五世祖先的祖祠，始建于元朝至元十二年（1275），1989年初定为广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著名考古学家夏鼐誉该祠为“岭南古建筑综合艺术之宫”，解放后进行两次大规模修葺。祠宇建构属明式品官家庙规制，整座祠堂配以古朴精巧的砖木石雕刻与灰塑工艺，采用礼制式营构布局。祠堂中有楹联“阴德远从宗祖种；心田留与子孙耕”，还有石额“诗书世泽”、“三凤流芳”等，揭示一个珠三角名宗巨族自始至终勤劳进取、重视读书的精神。
    其次，两地的科举文化痕迹十分明显。
    在龙湖寨中发现各种大夫祠，“方伯第”、“进士第”、“探花府”更是龙湖寨的重要建筑。龙湖寨中有一客巷，原来叫“隆庆巷”，也曾叫“三贵巷”——此巷先后出现过三个大贵人，即组织民众御倭寇的福建左布政使刘子兴、太仆寺卿成子学和状元林大钦，三人都是科举时代读书人的典范。龙湖寨中，有多处书院，如建于南宋的龙湖书院。龙湖寨中的书斋不少于三十处，著名的书院还有黄姓的“江夏家塾”、许姓的“高阳家塾”，龙湖寨中甚至还曾有女书斋。
    沙湾镇的科举文化痕迹非常突出。沙湾镇内有众多与功名人物有关的祠堂，如祭祀宋代探花李昂英的李忠简祠（久远堂），由湛若水、王渐逵师徒参与兴建的沙湾西村绎思堂，祭祀沙湾王族王元甲、王渐逵、王原相等功名人物的西村名宦乡贤祠，由沙湾明初进士何子海所建，奉祀其曾祖父进士何起龙及以下祖先的安堂，奉祀清代沙湾乡何族中“三代文魁”的沙湾三代文魁祠。在沙湾镇，还发现留存的文昌塔、旌表从前读书人的牌坊。沙湾镇留耕堂前广场保存着番禺最大规模的祠堂旗杆夹群，西侧有四副旗杆夹，刻着四位进士（三文一武）的姓名和官名，东侧有三副旗杆夹，刻着举人两名、副贡一名的名字和官名。
    不论是在龙湖寨，还是在沙湾镇，科举文化和宗族文化结合都十分突出。自明代以来，以宋明理学为理论基础建构的家族、宗族文化在广东地区繁荣发达，“宗族管理—科举入仕—田产经营”发展模式在岭南实现良性循环，亦耕亦读的传统在广东得到发扬。儒家教化在岭南普及，渗透到岭南历史、社会、经济的发展之中。
    龙湖寨和沙湾镇的不同也是十分明显的。
    首先是建筑风格的不同。
    龙湖寨的建筑体现典型的潮汕传统建筑风格，“下山虎”、“四点金”、“驷马拖车”之类潮汕建筑在龙湖寨中比比皆是。而外来风格的建筑在龙湖寨中较少看到。究其原因，可能和龙湖寨后来商业地位丧失，外来文化侵入少有关。龙湖寨在近代失去商业地位，居民以移出为主，移出居民较少回龙湖寨建设新型屋子，这使得龙湖寨保留较好的传统建筑格局、风貌。在龙湖寨中，参观者看到很多荒芜屋子，正是龙湖寨后来地位失去的见证。
    而沙湾镇的建筑不拘一格。除了体现传统广府民居的各种建筑之外，沙湾镇建筑风格多样，极具特色，显然受到西方、东南亚建筑风格的深刻影响。究其原因，近现代沙湾镇有大批居民移至港澳、东南亚等地，加上外来人员入住沙湾镇，外来建筑风格容易移植到沙湾。在沙湾镇，笔者发现一些建筑物的修建碑文，所载捐献者包括很多港澳人士如澳门前行政长官何厚铧。沙湾原住民和港澳同胞、国外侨民联系密切，今天的沙湾镇，原住民只有原来的约六成，沙湾镇出现大量外来风格建筑，自有必然。
    其次是信仰的差异。
    龙湖寨中，较为重要的民间信仰是天后。龙湖寨南门有一座天后宫，天后宫门口绘有两位端庄肃穆、和蔼慈祥的女性守护神，这是和一般宫观的不同之处。天后就是妈祖。龙湖寨近海，渔民、商人为求平安而设立天后宫，是理所当然之事。
    在沙湾镇，存有的重要神庙却是供奉北帝的玉虚宫，该庙和著名的“留耕堂”相毗连。沙湾镇和龙湖寨一样，都属近江环境，如果说龙湖寨人对水的敬畏主要通过供奉天后表现，沙湾人对水的敬畏却通过供奉北帝体现。北帝传说是北方之神，五行之中北方属水，于是北帝司水。沙湾位处水乡之地的珠江三角洲，北帝很早就在沙湾被尊为镇乡之神。在玉虚宫中，供奉的唯一主神是北帝——玄天上帝。玉虚宫中，出现的还有土地神——“门官土地福德正神”。
    最后，笔者还想指出，两座古镇名义上都属广东省重点保护古镇，但受保护现状和效果相差很大。今天的沙湾镇位处经济发达的广州番禺区，文物保护措施比较到位。另外，沙湾镇位处人流频繁的珠三角，其文化价值能通过旅游事业体现出来。
    相形之下，龙湖寨不少地方残破不堪，很多破落的老屋在产权关系方面仍不明晰，更遑论保护。龙湖古寨作为潮汕古镇的代表，如何更好加以保护，仍是地方政府、有识之士所应考虑的。

你是本文的第877位读者
来 源： 摘自“汕头特区晚报”2014、6、9
作 者： 陈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