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汕头埠的园与庐

    看到具有重要历史文物价值的桂园已修缮一新，我感到一丝欣慰。四年前，我在《汕头特区晚报》发表《汕头埠的富人厝——园与庐》一文时，就曾为桂园年久失修、无人管养、破败不堪而忧心忡忡，也为在城市开发中消失了的“园”、“庐”深感惋惜。拙文见报之后，引起了几位爱好汕头文史的读者的关注，各自找上门来畅所欲言，还提供一些线索，期望我能续写汕头老建筑方面的文章。我这几年努力寻找资料，现在原作的基础上增添新内容，再谈汕头埠的园与庐。
    汕头埠自从辟为通商港口之后数十年间，特别是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汕头的黄金年代，大批来自海外的华侨以及国内客商纷纷在汕头购置地皮，开发房地产。在现在的镇邦路、海平路、永泰路、升平路等处营建了成片的楼盘。除此之外，一些人则购地建造私宅，由于这些私宅的主人多来自国外，所以建造的私宅几乎都融汇了东西方的建筑风格。这些私宅占地面积大，单家独院，多被冠以“×园”或“×庐”的雅号。因此，这些超越了平民居住范围的私宅，被人们称为“富人厝”。
    近百余年来，在汕头埠建造的“富人厝”、被命名为“园”“庐”的有多少座？两年前，我曾拜访一位民国时期就在汕头从事城市规划、被称为“汕头通”的王老先生，向他请教民国时期汕头城市建设的方方面面。在问及汕头的“富人厝”时，他说“据我所知，在汕头最为旺盛的上世纪30年代，这种有名称的私宅不少于一百座以上。私宅分布在老城区各个角落，但最集中的地方是在崎碌片。可惜在上世纪90年代以后汕头城市开发，在成片改造中毁掉了不少，现存几座‘园’‘庐’也是在崎碌。”根据王老先生提供的线索，通过实地走访，发现昔年冠以“园”、“庐”的私宅在外马路至崎碌尾及中山路一带特别多。我在尚待改建的新兴片区小巷内，就发现了多座类似的“富人厝”，可惜都已人去楼空，门顶的镌字只剩下一点痕迹。而更多的“园”“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了解到，被称为“崎碌”的地方，人们一般都认为是指外马路与公园路以东的地域，葱陇、饶平路、聿怀中学一带则称为“崎碌尾”。其实，在近二百年前，此处还是沙脊成片，百姓至此设栅捕鱼、垦埕晒盐。到了汕头开埠之前，在今外马路张园内街以东是一片坟墓密葬、荒郊旷野之地。地方政府曾在此处勒石立碑，碑刻“崎碌”两字，作为界碑。1860年，汕头开埠后，汕头市区呈放射型向外扩展，崎碌片相继兴建新式房屋，遂成为新区。据陈汉初先生的《汕头埠图说》记叙，“不少殷户、富商、官家、外商在崎碌建单家独院的小别墅，这是名副其实的富人厝。这些富人厝常冠以×园、×庐等雅号。园舍主人往往会请名家题字，用石雕或灰雕将庐名嵌于门额上，院中还筑有假山、喷水池等小景，给人以文雅、恬静之感。”就在这个崎碌片区，值得一提的有位于公园路23号现金平区公安局出入境办证大厅后面的桂园（原名林桂馥堂），它始建于民国十二年（1923），是澄海人、招商局汕头分局经理林桂园的别墅。坐北向南，占地面积230.4平方米，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加砖石装饰的4层欧式楼房，从建筑设计、建筑结构到建筑艺术、建筑特色都体现了开埠后汕头建筑文化的开放性。桂园最值得纪念的在于它是中国近代史革命斗争的见证。1925年的第一次和第二次东征期间，担任国民革命军东征总指挥的蒋介石曾偕同其第三任夫人陈洁驻于桂园。1927年9月24日，“八一”南昌起义军南下部队进入汕头市后，担任中共前敌委员会书记的周恩来同邓颖超也曾在这里工作居住了约一个星期。据说在上世纪20年代末筹建汕头中山公园时，筹委会曾发行建园奖券，林桂园将这座别墅作为一等奖奖品，后来因款项未达到要求，一等奖空缺。在2002年的一场台风中，桂园中间楼板曾坍塌过，但整体基本完好。2005年8月，市政府将桂园列为第三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现已修缮一新，正在内部装修，将在不久后以博物馆形式向市民开放。
    在桂园的马路对面也有一座私宅叫“彬园”。彬园，是1930年至1931年担任汕头市总商会主席、澄海岭亭人陈少文的私宅，现为汕头市公安局水上分局。据挚友曾先生介绍，原彬园占地面积很大，其围墙与同益路相接，园内建有几座小洋楼。目前尚存的是进入局大门右边一座坐北面南的二层小洋楼。
    在外马路，叫上名字的园与庐就有好几处，值得关注的现存还有两处。一处是坐落在外马路155号的香园。香园主体建筑是一座带有明显近代中西合璧风格的两层红砖墙建筑。建筑面积1958.01平方米，为“一主座五辅座”格局。香园至今保存较为完好，这对研究上世纪30年代汕头的建筑文化、建筑技术有着重要的价值。另一处是镇园，它位于外马路167号与博爱路转弯角，为3层钢筋混凝土楼房。镇园是中国两院院士、石油化工科学家、中国炼油技术奠基人侯祥麟的祖屋，上世纪50年代，侯祥麟在北京工作，就把这座母亲留给他的镇园和一座花园捐给了当地政府，用于家乡的公益事业。
    此外，铁庐在外马路149号市文化馆隔壁，这座私宅建于上世纪20年代，主人是谁尚不清楚。据传在1927年南昌起义军来到汕头之后，某位重要领导人曾在这里居住。日本军队占领汕头时，它属于日本神社的一部分，其后门直通神社。日本战败后，这里成了国民党十九旅旅长吴履逊的官邸。该处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被拆除，建成汕头商厦。泽庐在外马路207号东征军纪念馆对面，由谢姓人家居住，女主人人称“瘦补姑娘”。李园，位于外马路原新华电影院后面，楼高三层，坡屋顶；建筑立面用白石作圆弧拱配红砖墙，红白相间，上有山花女儿墙，典雅大方。室内用进口名贵木材装饰。它建于1945年，在汕头是一座很难得的近代精致建筑。还有张园，位于外马路张园内街，其主人是安南（今越南）侨领、达濠葛洲乡巨商张祥耀，可惜这几座私宅已被拆毁了。
    再看看分布在老市区的各处私宅：铣庐，位于惩教路（现新陵路12号），是一座钢筋混凝土双层洋楼，呈立体四方型，外墙用贝灰涂抹，原在大门上端嵌有繁体的“铣庐”二字。据悉，铣庐是兴宁人曾叔其的私宅。曾叔其曾任职潮梅禁烟局，还担任过广东省第二届省议会副议长。汕头拓展马路时，他觅得僻静的崎碌石炮台旁海滨筑铣庐，以避喧闹的繁华老市。汕头沦陷时被日军占据，解放后成为中心医院宿舍。现在铣庐仍在，但原有非常有气势的门面已面目全非，“铣庐”牌匾也不见踪迹。实庐，位于光华溪畔（今光华港西侧堤围旁），上世纪20年代的光华埠开发工程指挥部就设在实庐。如今，这座历经近百年的老建筑物依然存在，但已是残旧不堪，成为危房。福庐，在博爱里，里面尚有住户。瑞庐，位于中山路100号处（中山一横斜对面），民国时期曾一度作为日本医院，解放后曾是纺织局与化工局的办公地址。瑞庐隔壁一座叫“铭庐”。南庐，位于振祥里，建于1946年，是当年来自安南的孔氏兄弟所建，为法式双层建筑，特点是门多窗也多。伟园，旧址在今联韩里韩堤路小学隔壁，主人是普宁大长陇人陈创冰，伟园占地约600平方米，其中四分之一建造一座傲庐，四分之三是花园，非常有气派。“文革”时期花园变为民宅。文庐在崇德里，主人是潮州意溪人钟寿岩，他在汕头开了一间“益丰行”，专做南洋进出口生意。梅花庐，位于同平路乾太厝内，其主人是富翁陈万成。南园位于高华路，据说是一姓“梅”汉奸的私宅。兰园在共和路，由许姓人家居住。泽庐也在共和路。洁庐、禅庐、惠庐在福长二路一连排开。尧庐，在新兴片区圃余里。金谷园，在光天右巷内。另外还有云庐、克秀庐、景园、杜园、芳园等，都在城市改建中烟消云散。
    独具地方特色的“园”“庐”建筑，是汕头城市文脉的标志，也是汕头丰厚的城市历史人文的重要组成部分。现存不多的“园”“庐”建筑，地方政府应该加以重视并保护起来，为这座城市提供绵延不断的历史记忆和文化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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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特区晚报”2016、9、19
作 者： 陈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