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枯

    虽然已多年未食菱角枯了，但一提起它，仍叫我神往。

    菱角枯是菱角的老果。通常在深秋之后，一些菱角的老果没有及时采摘，便从蔓上脱落沉入水中淤泥里。等采摘期一过，种菱人便潜入水中，把它们打捞上来。这种菱角，在我们家乡称之为菱角枯。

    菱角枯不当蔬菜看，而当零食卖。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每当秋收过后，市面就有煮熟的菱角枯出售。然而它上市的时间不长，到了冬至前后，就不见其踪影了。想食之，就得等来年了。卖菱角枯的摊档通常在一只竹筐上架着一个长方形的髹上黑漆的大木盘，上面摆放几小堆菱角枯。为使界限分明，有的还用小竹圈圈着，每堆八九枚，卖一分钱，很受小孩子欢迎。

    小时候，每当菱角枯应市，我就常在老家巷口那位老妇的摊档前流连。煮熟的菱角枯外观呈黑褐色。它们独特的造型引发我产生一些奇思异想。看它们身上那两个弯弯的角，多像雄鹰的利爪，又像斗牛的桀骜不驯的尖角；而它们的腹部又是那么丰满，里面肯定藏着什么宝贝，教我一看就想立马解开其内部的秘密。及至手中握着一分钱，便咚咚咚跑到老妇的摊前，为了显示我不是来看热闹的，将一分钱如一面旗帜般在她面前摇摆得噼里啪啦发响。老妇人便将我当小施主般看待，笑吟吟地说：“小弟弟要来买菱角枯么？来，我帮你挑！”我却不领她的情说：“我自己挑！我自己挑！”我是担心她以次充好，欺骗我。老妇懂得我言下之意，这下更乐了，连声说：“好啦好啦，我不插手，让你自己挑。”

    木盘上共摆放了６堆菱角枯，仔细一数，堆堆都是９枚，且枚枚仿佛都是一般的大小。刚挑中这堆，又觉得那堆好。我简直挑花了眼。就在我举棋不定，打算再从头挑选之际，忽然发现第三堆竟然比别堆多了一枚。我就高高兴兴地挑选了这一堆。后来我才知道，第三堆突然多出来的那枚菱角枯，是老妇趁我不注意时悄悄放上的，其目的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当然，最幸福的时光是品食菱角枯的时候，心中既存憧憬，最平凡的东西也变得格外美好。我小心地掰开它的外壳，它就露出白如雪，松如芋的肉来。食之，又香又松，十分可口。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不甘心一下子就将它们吃完。于是吃了一枚，将余下的把玩一番，然后再吃一枚。我尽量把这美好时光延长，放大。少年时，每回食菱角枯，我莫不如此。

    如今，已多年不见有人卖菱角枯了。我问其故，人们告诉我：打捞菱角枯是要潜入水里的。深秋时分，池水已冷，经济生活渐丰裕的菜农已懒得冒着寒冷下水去寻找这些值无几个钱的玩意儿了。

    啊，菱角枯，你的美味可口，无法让我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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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汕头特区晚报》2011-06-11
作 者： 陈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