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地区有一句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俗语:“私盐唔担欲掠喘”。这句俗语与潮汕的盐业生产和盐业管理有直接的关系。
    由于盐业生产最少在汉代就在全国范围内实行政府专营的政策,而盐税又非常高,官盐与私盐的价格相差悬殊,如有资料说,宋代广东盐每斤40文,而政府名义上给盐民是每斤的收购价是1.8文,中间还有许多的折扣,而且这名义上的1.8文也不是现金付给而是用徭役顶替。就是说,政府一文钱不给,就可以把盐民所产之盐全部拿走,然后转手高价出卖。盐民为了生存,只得私下售卖自己生产的部分食盐。私盐比官盐价格便宜得多,消费者自然愿意买。食盐走私可以说历史悠久,它几乎贯穿了整个封建社会、国民党政府的始终。食盐走私一直是统治者的重点打击对象,也是政府和百姓矛盾激烈的导火线。在潮汕地区,食盐走私与打击走私的斗争也是十分激烈的,有的学者还认为“食盐走私是两宋闽粤赣边寇乱连绵的一个基本成因”。其根本原因就是政府对官盐的盘剥过于沉重,生产官盐几乎无利可图,甚至亏本,而政府对滨海地区的控制又鞭长莫及,大量的盐民为了生存,在生产官盐以应付政府的同时,也生产私盐。造成“官场私灶,星罗棋布,难分彼此”,这是许多地方志书地当时潮汕食盐走私现象的形象描述。
    古代对食盐走私罪的惩处是非常严厉的,重则杀头,轻者也要监禁重罚。但是,“民既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压迫越重,反抗便越激烈。所以古代的食盐活动以武装走私集团为主体,被朝廷称之为“盐寇”。民间熟悉的草莽英雄程咬金也曾担过私盐贩卖,被朝廷称为“海上强人”的澄海人的林道乾(活动于明代中后期),也是靠走私食盐起家的。到了近现代,政府认识到单纯用严厉镇压手段不能根本解决问题,反能引发更多的社会矛盾,因此对私盐的惩处不象古代那样严厉,食盐走私便渐由零散的、自发的个体行动取代了有组织的武装走私活动。
    潮人称零散和自发食盐走私为“担私盐”。
    潮汕人“担私盐”最普遍的年代是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期间。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国民党政府对红色根据地实行封锁,禁止食盐销往红军控制的区域。红军为了打破封锁,利用地下党组织,组织人员向红色根据地运送盐,有些商人和贫苦民众,也自发的向这些地区“担私盐”。这一时期潮人参加者并不多,一是国民党对向红色根据地“担私盐”的处罚是很严厉的,以通匪论罪,一是向封锁区内“担私盐”路途遥远,还要跋涉山路,且需要有人接应,艰苦备尝,所以地处平原者极少有人“担私盐”到红军控制的区域贩卖。
    潮汕历史曾经出现过可以说是潮人“全民担私盐”的现象,那是发生在抗日战争已到最艰难的相持阶段的1942年至1944年前后。这一时期,潮汕平原已为日寇占领,成为“沦陷区”,国民党政府则控制着山区和半山区,称“国统区”,还有宁间地带,叫“缓冲区”或“半沦陷区”。在日寇铁蹄下,百业凋零,民不聊生,人祸再加上天灾,当时的潮汕饿殍遍野。而当时日寇对国统区实行严厉封锁,事关百姓死活的食盐更是在严禁之列到处设哨站严查。但死罪敢当,饿罪难当,为了活命,很多人便加入“担私盐”行列。甚至平时脚不离鞋的文弱城市平民,也放下架子,挑起了盐担,走起私盐来了。
   “担私盐”是很艰苦的,要越过封锁线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白天不敢走,大路不敢走,只走人烟稀少的荒凉小路。一般是从沿海买了担私盐,躲过哨站,经过咸水坑进入潮安界,而后担到赤米埔,由赤米埔盘山越岭进入葫芦(不是潮州庵埠附近的葫芦市),体力不支者到处为止,就地卖与别人,再由别人继续往国统区贩卖。
    要是仅仅山路崎岖难走倒也罢了,最危险的是过哨站。日寇统治时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些把守哨站的乌脚警察大多丧尽天良,过哨站要搜身,为了躲避这班乌脚,如果前面有哨站,就是多险多陡的山岭他们也要越过去。但是,那班专渔肉百姓的乌脚一看见有人担私盐不过哨站就派人去追,追上了私盐没收,人遭毒打一顿,要是言语有不服就抓起来交“皇军处理”。所以,有的担私盐者眼看无法走脱,只得把盐担往草丛中一丢,空着手走路。这就是“私盐唔担欲掠喘”。其实这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带问号的:我两手空空的肩上没担私盐,难道连走路喘气也不行?第二层意思虽没见你肩担私盐,但你喘大气,有担私盐嫌疑,也要掠去见“皇军”。原来,哨站抓私盐的乌脚也有两种人,一种人是只抓盐不抓人,你把盐担丢进草丛,我把盐没收,人可以不管,另一种人更歹毒,他们是盐要没收,人也是要抓的。
    现在虽食盐走私现象不能完全杜绝,但全民“担私盐”和“私盐唔担喘也要掠”的黑暗年代已一去不复返。只句俗语为我们所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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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潮汕老百业》
作 者: 卢继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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