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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稻掼产”(siao2-6 muan2 diu6 guan6-7 suan2)意思是水稻孕穗,再过两个节气,应该是“夏至稻好试”,再接着就是“六月六,新米饭,胀平目(dion3-5 bing5-7 mag8)”了。这是潮汕农民的水稻种植谚语,也即农谚之一部分。它是水稻种植与节气关系的经验总结,是潮汕老农的智慧结晶。

“小满稻掼产”中的“掼产”,指孕穗。妇人怀孕,则叫“掼囝”,或“掼阿孥”“掼孥囝”。所以,水稻“掼产”的说法,有可能是从妇人的身怀六甲引申来的。为什么怀孕叫做“掼囝”“掼阿孥”呢?“掼”是什么意思?

“掼”,潮音guan6(官6),是个动词,把东西提溜起来的意思,被提的东西(物件)绝大多数是被装进有提梁的篮子里或有提手的箱子里等,如说“掼个花篮”“掼脚皮箱”“掼桶水”等。这是个常用的动词,用它组成的词语不少,例如:

掼饭,提着装着饭菜的篮子给人送饭。著名的潮语歌谣《莿囝花》唱道:“莿囝花,开一枝,阿妹掼饭到田边;保护(ho7,贺)阿兄年冬好,金花重重拍一枝。莿囝花,开一双,阿妹掼饭到田中;保贺阿兄年冬好,金花重重拍一双。莿囝花,开一苞(pao1,抛),阿妹掼饭到田头;保贺阿兄年冬好,金花重重拍一苞。”一唱三叹,充满期待与希望。

掼饭,也叫“掼篮饭”或“掼饭篮”,就像现在的“盒饭”(便当)也被叫做“饭盒”一样,但又被引申指给人送礼,甚至行贿。也有作“掼花篮”者,就好听多了。

掼监饭,则是指给监狱里坐牢的人送饭。

掼银,则指说亲时男方给女方送订婚聘金(彩礼),也叫“掼聘”。大概是彩礼旧时也是用花篮之类“提”到女方家里去的,所以用“掼”字。

著名潮剧传统折子戏剧目《绛玉掼粿》,用篮子“掼”的是潮汕人喜爱的著名小吃——“粿”。

牵掼,指提携,这是引申义。如说:“伊么是顶畔有人牵掼正有进步只猛。”(他是因为上面有人提携才能进步这么快)

还有不少多音节的俗语和谚语,例如:

掼屐缀唔着人走庵。意思是看营老爷(游神)时把木屐脱下来提着跑也赶不上游神队伍,比喻比不上别人,跟不上形势。

亲情偷掼蟹。指亲戚偷了自家的东西。亲情(zian5),亲戚。比喻自己亲友干了不利自己的事。

痛脚掼近前。拐着伤腿,一步一步往前挪,比喻得过且过,勉强挨日子。这个“掼”词义比较特殊,“痛脚”(受伤的腿)很难抬起来正常走路,必须像提着重物一样用力提它起来,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能走多少步算多少步,故云。

还有若干个歇后语也用了“掼”字。例如:

无耳粪箕——掼唔起。没耳朵(提耳)的粪箕,想提也提不起来,比喻没本事的人,别人想提携他也很难(义同“朽木不可雕也”)。与这个歇后语相同意思的一句谚语是:“粪箕爱掼着有耳。”意思是:想让别人帮助、提携,自己得有足够的条件。

赤脚囝掼猪肉——看有食无。(被使唤去买猪肉的)小婢女提着猪肉,看是看到啦,但想吃吃不上,比喻好处看得到但得不到。赤脚囝,旧时称婢女。

猪屎粪掼扎红绸——假工夫。捡猪屎的竹篮子也扎上红绸,那是多此一举,多用以比喻不得体的打扮。

“粪掼”的“掼”用作名词,同样用作名词的还有“肚掼”,即小孩子的“肚腰”,普通话叫“肚兜”。

回头我们再来看看这个“掼”字,好像查不到它有“提起来”的意思。倒是“毌”字《说文解字》卷七有“穿物持也。从一横贯象宝货之形”的释文。后加“贝”作“贯”,音“古玩切”。“毌”是象形字,看看其古文字就一目了然了,其实就是用绳子(或棍子)把东西穿起来,以便手提着,这意思倒与潮汕话相近。而“毌”字属于《广韵》“桓/缓/换”韵字,文读为-uang韵母,白读为-uan韵母的字有的是。“毌”有平声“桓”韵读音,与“官棺”同小韵;上声“缓”韵里有“满懑摊盌(碗)”等字,去声“换”韵里,则有“半伴”等字,潮音白读都是-uan韵母。声母韵母都没问题,就是声调是阴去变成阳去,就像“脘”字在上声“缓”韵音“古满切”,与“管”(白读音,geng2,灯管)同小韵(同音),但“脘”字却读了阳上声geng6(肝脘)。上声和去声字在潮汕话里与古音比较起来,呈现了十分复杂的现象。

总之,无论从语音或词义看,guan6的本字可能是“毌”,但大家都习惯写“掼”了,也没必要请大家务必写作“毌”。其实,“毌(穿物持之)——贯(+贝表示所穿之物,“毌”留作声旁)——掼(+扌表示手部动作,“贯”又留作声旁)”也是一路增益而产生的。所以,潮汕话用“掼”表示“手提”的意思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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