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传统潮剧《柴房会》浓郁的地方气息,丰富多彩俚语方言的运用,既增强了剧情的风趣,也对主人翁李老三性格的刻划起着堆金砌玉的作用,使人物格外可亲可爱。这是剧作者魏启光先生深厚艺术素养的印证。
    请听李老三出场时的“自报家门”:
    念我李老三,自幼父母双亡,兄嫂早丧,存我这个单身汉。终日背这只囊仔,四乡六里穿街过巷。虽则三十无妻,四十无儿,倒也清闲半世……
    寥寥数语,即把人物的身世、职业、思想、性格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李老三身世悲凉,穷困潦倒,但他安贫乐业,蔑视世俗,疾恶如仇。这种质朴性格,促使他“勿到属着我,你就做鬼过去,我也唔惊!”一一敢于与鬼辩非是。人物的憨厚善良,令人见之生敬。正由于天不怕,地不怕,在听完莫二娘诉说冤情之后,不由他义愤填胸:
    骂一声,贼杨春,你见利忘义虚情假爱。乌心肝,糜屎肚,人面兽心恶豺狠。激得我,李老三,怒火填胸气难奈。叫声冤魂你,何不化厉鬼,去掠杨春深涂埋?!
    这段唱词“土气”十足,但天然去雕饰,听起来十分亲切“优雅”。第一,它符合一个“土直硬性”的小人物身份,听来格外顺耳。第二,“乌心肝”、“糜屎肚”、“深涂埋”这些“土话”,运用得恰到好处。如同把把利剑戳向奸戾贼子,俱有震人心肺力量。虽然,像李老三“遇鬼”经历,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的,但由于他的纯朴可爱,使观众对他的神奇经历,并不感到失真,反而感到真实可信。这正是剧作者的高明之处。
    李老三的憨厚耿直,嫉恶如仇形象有别于某些同类型的戏剧人物的粗猛鲁莽,甚至带点轻狂蛮横脾气,相反,李老三是一个饱经风霜,颇明礼义的人物。他与莫二娘的一段“争执”,就是最好见证:
    李老三:……哎哙,(不可)耍(不可)耍,一男一女,勿时间误会,有嘴(口旦)无话……你这女子好无规矩,须知男女有嫌,速速与我出去!
    莫二娘:哦!人客既然晓理,就不该睦在奴的卧房。
    李老三:啫啫啫,担柑卖完存担柑担。喂!顺顺勿咀混,房是你个,阿义焉有叫我来?
    莫二娘:啊一一既是店家糊涂,奴便不怪。
    李老三:哇!一一先(口旦)就赢,慢(口旦)输八成。也罢,你既不怪,我也怪不,今请你二山相叠——出!出!出!
    同样是通俗语言,同样是巧妙,比喻,从这些俚语村言中,李老三明世故,懂礼义,讲道理形象,跃然舞台。耿直忠厚之中,又映托出他的幽默诙谐本质。这方面更表现在他对店家阿义的瑕瑜上:“果真热闹过义冢埔,慢死葬无路!”以及嗣后对莫二娘说的:“……俗云:客情好过吊颈鬼,唔知防给伊拖了就去!”
     “果真热闹过义冢埔”是一句潮汕常见方言。李老三这句话并非什么“恶嘴毒舌”,而是一个无所畏惧,幽然性格的自然流露。它既反映了乡村墟日的热闹一一客店人满,另一方面又对阿义势利的“圆钱目”的讥讽。至于“客情好过吊颈鬼……”更是一句绝妙有趣,富于地方特色的大众口语。此时此际李老三说出这句话,准确地勾勒出他既不怕鬼,又“想着畏暗”的矛盾心理。同时又恰切地暗示了莫二娘的身份和形象。一语双关,确属绝妙佳句。
    成功的作品,往往产生惊人警句,所以杜甫才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名言。《柴房会》的作者则在于巧妙地荟萃,选用这些通俗易懂、群众喜闻乐见、寓意深长的地方方言。铺陈情节,塑造人物,表达情感,令人韵昧无穷。
    另外,更令人叹服的是李老三见到莫二娘的原形后,吓得他连滚带爬,在梯上连声呼救,高声念咒一一拜请李家老亲人;太上李老君、托塔李天王;老仙铁拐李、济公金罗汉。助我李老三,驱鬼出柴房!
    本来,李老三呼救念咒,原已别出心裁,现在剧作者竟煞费苦心地搜罗出这些“李家老亲人”来保佑李老三,真是奇峰兀突,神来妙笔,给李老三这个人物,增添无限喜剧色彩。
    潮剧姓“潮”,自应有自己的“个性”。《柴房会》正是这种“个性”的突出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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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逢看湖山便忆家》
作 者: 蔡荣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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