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见真功——记汕头内画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吴泽鲲

    2004年，广东省首届民间工艺精品展上，时年已57岁的工艺美术师吴泽鲲创作的玻璃瓶内画《秋江》获得铜奖。这是一个仅有7厘米高的正圆瓶，采用双面开光的形式，在瓶外用描金加彩的装饰手法，瓶内壁用中国画构图和工笔技法，一面是“浅洚山水”，另一面是“青绿山水”，都用浓墨勾勒线条，精细皴擦，渲染淡墨，浓墨点苔；再设色，多层次渲染，用笔设色十分讲究。远处峰峦起伏，云烟飘渺，溪流淙淙，几座瓦房掩映于繁茂绿竹之中；近处柏树翠绿，水面上一头戴斗笠的老翁在小船上垂钓，悠闲自在，别有一番情趣。画面古朴精致，景物格调高雅，将绘于宣纸上的传统山水画，逼真地浓缩在这方寸厘地的瓶内壁上，让人无不为之口叹心服。也正是在此届展览会上，此前已沉寂了十多年的汕头内画艺术，再次在省城引起有关部门及各界人士的关注，倍受赞赏。
    吴泽鲲是汕头已故首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粤派内画一代宗师吴松龄之大儿子，自小在家庭的艺术氛围薰陶下，喜欢绘画、写字。1964年其父亲吴松龄以小药水瓶开始向他传授瓶内作画的技艺，两年后他也凭着此技艺进入位于汕头市居平路的古董店当家属工，按日薪八毛钱计酬，白天古董店里各种白胎鼻烟壶成了他绘画的载体，可谓机会难得，获益匪浅。晚上回家后，他自觉学习人物、飞禽、走兽、花卉、山水的描绘技法，在小药水瓶内反复彩绘，与父亲一起探索内画的“奥秘”。然而，1970年初上山下乡的浪潮把他冲到惠阳地区的增城县务农，将他手中画笔换成一把锄头。1972年为恢复、发展传统工艺品生产，汕头急需这方面的人才，一位工厂的书记拿着三年前吴泽鲲赠给其妻的作品，也就是一个美国“礼莱”葡萄糖钙注射液瓶，送给市工业战线的一位领导看，后几经周折又摆在当时市革委会主任的办公桌上，他看后即叫一位姓许的领导去通知知青办，以照顾家庭困难的名义将吴泽鲲调回汕头。当吴松龄接到通知，要其儿子来汕头现场演示技艺后，马上写信告诉儿子以“外祖母病危”为名请假回家。当年四月下旬的一天，吴泽鲲带着彩绘工具、颜料及一个美国产的“肝哥”小药瓶，在市工业战线的办公室演示内画技艺。由于潮汕地区从未有过此门技艺，内画显得十分神奇，所以办公室里来了很多人围观争看。一位军管会干部对吴泽鲲说：“上山下乡是艰苦，年轻人要去锻练，想招摇撞骗去外面，这是政府机关，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后又一直看吴泽鲲画了一个多小时，才不得不拍着他的肩膀说：“我服了，要好好干！”靠着这个“肝哥”小药瓶内壁上的画，九月份吴泽鲲进入汕头市工艺美术研究所，随父从事专业创作及协助带徒授艺，自此与内画结下不解之缘。
    1972年10月，吴松龄创作的三件汕头内画作品正式在秋季广交会上亮相，一时声名大振，成为我国内画继京、鲁、冀三大流派之后的粤派唯一代表。同月首批六个艺徒来到研究所设在安平路“天华”商店四楼的内画组，吴泽鲲当起了组长。当年学徒每个月只有18元工资，而在广州玻璃厂定制的小玻璃圆瓶每个就要6元，所以学徒们不可能马上就用瓶来学画。吴泽鲲当起父亲培训艺徒的得力助手，分担部分具体工作，让父亲有更多的精力创作、研制瓶体造型，他把从画笔制作、执笔姿势，到运笔方法、彩绘技巧等都传授于艺徒，尤其是先按瓶的圆周展开面积画纸片，再在平面玻璃板上画，在熟练掌握玻璃上作画技巧之后，才可于瓶内壁上反手作画，顺序渐进，使艺徒们在很短时间就掌握了这门技艺，内画艺术终于开花结果。为使汕头内画有别于其他三大流派，吴泽鲲在父亲的具体指导下，承担起“瓶外描金”、“瓶外珐琅彩”等工艺的试制，攻克了用料、窑炉烧烤等多方面的困难，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1979年内外结合的汕头内画深受国内外人士的青睐，形成批量生产，进入国内外市场。吴泽鲲在艺术道路上从不满足，他谦逊好学，执着追求，闲暇时总是伏案临摹古人名画，贪婪地读书，苦练书法，日复一日，使技艺更加娴熟，作品多次参加国内的展览和赴英国、美国、法国、澳大利亚、塞浦路斯、科威特、巴林等国及港澳地区展览。无所作为的人很容易满足，而勇于创新的人面前却永远没有终点。吴泽鲲在瓶外描金加彩装饰的启发下，1984年他利用时间，大胆创新“瓶内外画”，内外结合，层次更加丰富，令人耳目一新，在内画家族中再绽奇葩，荣获广东省“四新”产品奖。他的作品《竹鹤图》就采用这一技法，在只有六厘米高的灯笼型玻璃瓶上用金色图案将瓶分成两个画面，一个画面用珐琅彩在表面画上繁茂的绿竹，内壁上近处小溪流水，远处层峦叠嶂，两只丹顶鹤在引吭高歌和悠闲啄食，栩栩如生；另一面的瓶外则画上春江岸边垂柳轻扬，桃花争艳，内壁上一只鸭子在江水中嬉戏，顺波逐流，此件作品被选送英国“伯明翰”1985年国际博览会展出。“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吴泽鲲付出的心血换来了艺术上的累累硕果，也赢得人们的信任， 1988年获工艺美术师职称，并当选为厂长，1992年他的名字及艺术成就与父亲吴松龄一起被载入《中国当代工艺美术名人辞典》。
    汕头内画早已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吴泽鲲也成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內画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历来为人处事十分低调的他，已年届古稀，由于身体患病无法再运笔作画，有不少外地的收藏家为得到他的作品，三番五次托人前来寻求，都无法如愿。内画艺术另一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內画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中国内画大师、广东省工艺美术大师赖乙宁，也因病于2015年4月2日与世长辞。如今汕头内画艺术的传承显得十分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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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 摘自“汕头日报”2018、3、11
作 者： 曾广锡